2015.09.07,感冒,嗓子不舒服;
2015.12.23,咳痰开始困难,影响呼吸;
2016.01.16,已影响睡眠,想去医院最后决定忍到回家再看;
2016.02.15,在家吊了几天盐水无效开始去乡里医院;
2016.02.15-2016.02.28,在乡医院吊点滴半个月无效,开始去市医院;
2016.02.28,确诊肺结核,开始住院;
2016.02.28-2016.04.01,治疗一个月后因设备有限,开始去省医院;
2016.04.04,省医院开始住院;
2016.06.27,出院,开始药物巩固;
2017.09.27, 停药。
在治疗期间就有这个想法,要记录这段时间发生的点点滴滴,详细的回顾在住院期间发生的事和经历的思想转变。
因为当时我的情绪真的是诡异的可怕。
我希望这段经历可以给那些正在接受肺结核治疗的人带来积极的影响,希望能帮他们去疏导药物治疗带来的负面情绪。
还有个原因就是我还做着一个文学梦:我的这些心理路程描写会引起很大的风波,我会引起相关人士的注意开启我的文学之路。
同时我也希望这篇纪实的文章广泛传播后也可以给目前的医疗环境带来一些变化。
当然,或许这篇文章也只是我自己对那段经历的一个纪念,不会有什么影响。
01.【起因】
病因还是要从毕业开始说起。
2015.06.27,毕业离校,回家考驾照。
2015.08.06,驾照到手后回郑州开始找工作,因为比我小一届的她还在学校,我不想异地恋。
所以即便是我并不喜欢这个呆了四年的城市还是选择留下来,只因为她在。
太多例子让我意识到感情如果要修成正果肯定不能异地,那些还在异地的恋人们,如果你们想要你们的爱情开花结果,我奉劝一句,第一步就是结束异地。
我本专业是软件,奈何找了一个月左右没找到合适的,心急之余,在2015.09.07那天阴差阳错的就进了一家销售性质的公司,自以为可以做出成绩,尽早的经济自由。
也正是这样的想法慢慢透支了我的身体。
做销售那段时间每天早出晚归,不停的打电话介绍产品约客户。在实习期表现出色分到了好团队,却在正式上班之后一直约不到客户,心急如焚的我迫不及待的想做出成绩,却又偏偏没有什么进展,在那个大环境下每个人都像打鸡血似的去拼,我慌了,有些感冒,嗓子也哑了。
后来,朋友结婚,我哑着嗓子提了辞职,逃离了,也是吃不了那份苦。
向所有做销售的人致敬,每一点业绩都是自己的血汗换来的。
02.【硬抗】
体验过销售的辛酸和辛苦,决定回归本专业,因为轻松。
离开了郑州,去了上海。
2015.09.27,开始上班。
迫不及待想挣钱的心不死,所以我在工作之余也找了份兼职。
也正是这份兼职加速了我的病发。正常工作五点半下班,我下班之后去做兼职,六点到九点每天三个小时,每小时二十,双休日全天或者半天,我就这么一点点的透支着我的精气神。
那时候的嗓子还是不舒服,会不断的咳痰,因为初来上海的拮据,不舍得去医院,甚至连大药房都不舍得去,就那么一直挺了好久。
坚持了两个月,我把兼职辞掉,想把时间花在工作上,做好工作之后,加薪和待遇的变化比兼职要来得更实在,殊不知那个时候我体内已经有了病根,有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我因为兼职需要去办健康证的时候就没发现任何问题呢?是体检查不出来还是我当时的病还不严重?
2015.12.23,咳痰开始困难,影响了呼吸。
每天上下班路上,在密闭的空间我会觉得呼吸不畅,下车之后就会不停的咳嗽,以为嗓子里总有痰却咳不出来,咳得我眼冒金星,满脸通红,还是无济于事。我以为是嗓子的问题,就在网上买了金嗓子、胖大海和慢严舒柠。
2016.01.16,已影响睡眠,想去医院最后决定忍到回家再看;
那时候她已经放假来上海找我,晚上睡觉的时候会不时的咳嗽,很痛苦的那种,咳又咳不出来。床边始终得放着垃圾桶,几次都把她吵醒。她劝我去医院看看,我想着还有两周就回家了,就等回家再说吧。
也曾怀疑是不是跟那栋诡异的楼有关系,我租那栋楼只有几层有人住,晚上回去只有几层亮着灯,其他都是黑压压的,莫名的诡异。
一直那么拖着,终于久积成恙。
03.【菊花】
2016.02.05,过年回家,晚上的动车到郑州,6号凌晨又转大巴回濮阳,赶到家里正好吃午饭,正准备一家团圆的时候我作死的答应了同学聚会的请求,然后导致了另一出事故的发生。
我开车又到了城里跟几个要好的朋友吃了火锅,然后去朋友新家坐了坐,最后开车回家。
6号晚上,终于,报应来了。
连续一整天的舟车劳顿让我脆弱的菊花开始叫嚣着罢工。
7号除夕,硬撑着起来给长辈们拜了年,回来之后就瘫在了炕上,难受得要死。
硬撑了几个晚上已经记不清了,感觉那几个夜是那么的漫长,我每天晚上在床上哼唧哼唧的叫着疼死了疼死了,终于,疼得受不了已经下不了床,开始找医生来家里做手术,最后确定是肛周脓肿,医生手起刀落给我解决了,在麻药打上那一刻,我就感觉已经解脱了。
也是受了苦,遭了罪。
没成想更大的罪还在后面。
04.【住院】
这么一个小插曲告一段落之后,想起来嗓子的问题,正戏终于开始了。
回上海的时间也就延迟了,请了半个月假,天真的以为半个月养好菊花,治好感冒,就可以正常回去上班。事实证明你低估了你的病,病就是会要你的命。
2016.02.08-2016-02-28,这多个半个月的时间,从一开始找诊所大夫来家里给打点滴,到乡医院住院打点滴,不停的输液,却是从未想过这是多么严重一个病。
始终是没见好转,终于忍不住去市里检查了。
在同学的帮助下当天拿到了结果,她神秘兮兮的看着我,然后建议我去另一家专科医院,因为她师傅说有可能是肺结核,还问我害怕么。
我当时只沉浸在老同学见面的激动心情上,怎么可能害怕,也没意识到这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何况不就是个肺结核么,小时候看到很多宣传标语,我天真的以为肺结核是个很普通的小病。
后来去专科医院检查,在胳膊上种了一个什么东西可以检查是否是肺结咳,2016-02-28回医院,确诊是肺结核,医生直接说去办理住院吧。
懵逼的我都没意识到自己会要住院,从没跟医院打过交道的我爸也是很意外吧,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都是推着我们向前走,没人想到这么强壮的我竟然会住院。
2016-02-28是整个噩梦的开始。
05.【忌惮】
从一开始的感觉不真实到针眼扎在身上后的接受现实,我真的就开始住院了。
恍惚间觉得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一场我怎么醒也醒不过来的梦。
这个梦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然后就开始了每天输液,吃药,每周抽一次血,做各种检查,主治医生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像一只被牵线的木偶,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
护士给输液的时候会把前一天的消费单拿过来,每天都是钱,拿到第一张的时候我是难以接受的,几天下来已经麻木,每天看到的就是一个数字,无可奈何又不得不接受。
由于我是气管结核,气管狭窄直接导致的呼吸不畅,咳痰难受,所以必须要每周一次气管镜。
那时候的我还没有意识到做气管镜会是我另一个更可怕的噩梦。
每个病人刚住院的时候就需要把所有检查项都做一遍,可以确诊到底是什么类型的结核,再对应的分配各个领域有经验的主治医生。
当我住进病房的时候,另一边门那里,靠洗手间的那个小姑娘就已经做过了。是一个很安静的的小姑娘,白白净净的,很清瘦,刚上大学,年前就已经来了,除夕也是在医院过的。小姑娘所有的事都是她爸在张罗,那个四十岁左右的短发男人,个头不高,做事干练,每天带着口罩,全天24小时陪护。
小姑娘是淋巴结核,不用每周都做气管镜,就刚来的时候做过一次,也就那一次她就再也不想做。听说我要每周都做气管镜,那个男人说自己女儿就刚来的时候做过一次,难受得要死,第一次之后就说打死也不做气管镜了,再做自己就跑,他说的时候抑扬顿挫,很有幽默感,似乎驱散了病房里的一些阴霾。
而我,毫无感觉。
大家只是同一个病房,寒暄着随便说几句也是人之常情。
第一次做气管镜的时候,按照医生的嘱咐和检查说明,一五一十的照做。我爸陪护,自备卫生纸,叠好放到伸手可以够到的位置,护士先在脖子上打一针麻药,那股冰凉的药剂直接呲到气管内部,有些许的不适感,等药效上来开始做气管镜,过程虽然有些不适,却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恐怖。回到病房小姑娘跟她爸还问怎么样,我也是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毕竟别人承受不了的我可以。
直到第二次。
当那根冰凉的黑色管子从我的鼻孔插进去之后,然后不停的打药,蠕动,打药,蠕动。
我感受着那根管子在我脖子内部的异样感觉,往四周不管的扩张,四处乱撞。
我忍不住的咳了一下,嗓子就忍不受住不停的咳,然后不断的咳出血红色的痰,我不停的用手边的纸擦,总觉得纸不够用了。
他们说是药,或许真的是,毕竟利福平也是红色。
第二次做完,我说要一个人去透透气,没让我妈跟过来,我怕吓到她。
我慌不择路的疾步走出检查室。
在走廊,走过那些仍在排队做各种检查的患者;
在门口,穿过那些正要进来挂号或者看望亲友的人;
走出大门后,我开始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嗓子的不适感即刻再次袭来,我急忙跑到右侧的空地,弯腰咳,深蹲咳,各种咳,咳得眼冒金星,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却是又不管怎么咳,嗓子的异物感还是存在。
终于缓了过来,去洗手间洗漱,我五味杂陈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脸通红,整张脸都涨了起来,肿得不忍直视,眼里面都是血丝,心中一悸,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那次之后,我开始忌惮气管镜。
06.【思考】
回到病房,其他人察觉到我那无心掩饰的精神状态,定是可以料到这次的气管镜没有第一次那么轻松。寒暄两句后我就躺在了床上不想说话,时而抬头看看墙上的电视,时而目光空洞的发呆,时而扭头看着窗外长走廊上来往的人群,时而眯着眼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大好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地上,穿过窗户映在床上,心情却是晴朗不起来。
后来中间床铺的老人走了,一个多月的治疗后出了院。对于这个老人没什么印象,或许是心里不自觉的以为老人生病住院很正常,与我年纪相当的病人才会引起过多的关注和思考。
住进来一个黑瘦的姑娘,很是活泼,已经开始工作,这次是病发又回来继续治疗。她妈寒暄几句后迫不及待的解释说自己女儿以前很白,也是白白净净的跟那个小姑娘一样,自从开始治结核吃药什么的,就变黑了,说是这种病治疗期间见太阳就会变黑,听得那个白净的小姑娘一脸震惊。我就无所谓了,本来就黑,也就不在乎了。
这个黑瘦的姑娘对她妈很没有耐心,她妈说几句她就开始不耐烦,我以为是个人性格的原因,现在想起来并不是,因为那时候的我马上也要步她的后尘。
医生说,治疗会带来一系列的副作用,每个病人的反应也不一样。有的精神亢奋,不时的就唱几句;有的精神萎靡,开始沉默寡言;有的脾气开始变得暴躁易怒;有的情绪会不受控制。
各种体现都有,当时我听得还很好奇,怎么会有这么多奇怪的反应,而我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后来反应来得时候也是伤透了我爸妈的心,却又无能无力。
那段时间能听到有病房传来呻吟的声音,很幸运我们病房三个年轻人都还好,先前那个睡觉有呻吟声的老人已经出院了。有次我被护士要求换病房,无所谓的我也就答应了,小姑娘她爸劝我留下,因为不知道会有什么人搬来,也不知道我会搬去什么病房。我厚着脸皮找了主治医生说要照顾我这个病人的情绪也就没费周折的留下了。
也经历了一起死亡,那天深夜,中间大病房里有个老人走了。
感触颇多。
听说那个大病房里的都是濒危病人,能住很多人,他们随时可能面对死亡,所以要紧挨着护士站。其他的病房都是三人间,都带独卫,每天有人打扫,新建的医院很干净很卫生。
想想市里医院的条件也是很好了,尤其是跟后来省医院的对比。
07.【陪伴】
在市医院的那一个月,我爸妈先后都陪护了一段时间,我个人以为没必要,就让他们都回去了,做气管镜需要他们来的时候再叫他们过来,也给我留下了一辆车,想回家的时候可以直接开车回家,第二天早上再回医院输液,不影响正常治疗。
有天傍晚我突然发高烧,浑身滚烫,难受异常,央求护士打退烧针,护士让多喝水不给打针。
先后量体温,我看着体温计由38到39,最后临近40。
实在受不了强烈要求要打退烧针,打完还是没见退烧,走廊尽头那里的热水房也没了热水。当时真是一肚子苦水,一点儿都不想动,还得跑这跑那自己收拾,如果有人照顾也不至于那么痛苦,有点儿后悔让爸妈都回家了,想回家,又不敢,怕这种状态开车都开不到家里。一个人就在那儿硬挺着,还好护士小姐姐看我可怜给我烧了壶水送了过来,吸溜着喝了很多滚烫的水,出了好多汗,可我的烧却是一点儿没退。脑子已经烧得不清醒, 甚至我想如果就这么把我烧傻了就成了家里人的负担,到时候自己想死也想不起来,净给人找麻烦了,人傻了肯定什么也不知道了,想得我后背发凉,却是又被体热挡了回去,心惊胆战的睡了好几觉,又量了好几次体温还都是39.5,直到深夜醒来,量的38.4,心理的负担放下了,毕竟还没烧傻,身体也舒服多了,不再那么滚烫。
所幸我几个月的治疗期间只有一次发烧,不像有些人发烧频繁,不然天晓得我还会胡思乱想什么。
敏感多思的我情感会偶尔脆弱得一塌糊涂,爸妈也在我住院后一直小心翼翼的顾及着我的情绪,没有隔离,没有区别对待,没有像小姑娘她爸那样把她完全隔绝了,即便是被劝要注意,他们还是以为我是正常的。
后来她来了,听说我住院,就来陪我几天。
她是我生病期间最能给予我阳光的人。
08.【崩溃】
一个月很快过去了,已经习惯了市医院的节奏,以为就这么没多久就可以出院了,没成想另一个更大的磨难才刚刚开始。
三月底,医生突然来给通知,说去郑州吧。
懵了。
整个人都懵了。
医生说的话听到耳里,却是没有任何反应,大脑一片空白。
那天开始,我的情绪崩溃了。
似乎治疗过程的副作用一下子击破了我的防线,整个人开始变得不一样。
从乡里到市里,又要从市里去省里,我甚至以为自己得的是不治之症。
我开始胡思乱想,开始沉默寡言,开始情绪不定,开始暴躁易怒,开始无法控制自己,开始沉入到一种微妙又可怕的境地。
我爸代办了所有的事,办理出院,退款,报销,回家准备,出发去郑州。
我没发表任何看法,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各种幻想里。
他们当时肯定察觉到了我的情绪变化,却又无可奈何。
就这么,一个转院的消息轻而易举的击垮了我。
在这里,奉劝那些正在接受治疗的人,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
我是败在了猝不及防。
而你们需要做的,就是一直接受治疗。
不想什么时候出院,不想花了多少钱,不想造成了多大的损失。
跟结核的战争是一场持久战。
一直打下去就行了,直到真正病愈那一刻。
09.【埋管】
2016.04.04,开始在省医院住院治疗。
到处都人满为患,楼道里也乌压压的都是人,走廊里也都加了病床。
这个战场更惨烈。
省医院的环境跟市里比差多了,先不说人多,单单是这建筑都是老房子了。
好不容易排队才办理了住院,得有人走了才能安排人进来。
很幸运的直接有屋内的空床铺,还不是屋里过道里的那两张。没错,这里大多是三人病房,因为人多,每个屋里的过道加了两张小床,也是住病人,这里没有人陪护,即便是有的也得自己找地方住,住院部的空间已经得到了充分利用,他们不会再允许陪护,让本身就臃肿的病房更加臃肿。
在这里我看到了更多的年轻人,包括十岁左右的孩子。
那个十岁的小胖孩儿胳膊上埋了管子,这样就不用每天都让护士扎针了,在市里就看到那个黑瘦的小姑娘也是这么弄的,因为她太瘦了,血管不好扎,那样埋的一个管子触目惊心。
我没有埋,每天都让护士扎针,双手的血管换着来。
出院那天,我看着遍布针眼的双手,说不出话来。
左手的最粗的血管后来扎得消失了,右手最粗的那根几乎不可见,每根肉眼可见的血管都曾为我的治疗付出代价,他们每天轮换着让针刺透自己的身体,承受着液体流动带来的压力。
在左手血管消失那一刻我就想是不是我当初也应该埋个管子。
可是我不想。
不想被人一眼就看出是病人。
我害怕那个触目惊心的管子。
10.【病友】
第一次拿到账单的时候再次惊呆了,省里跟市里果然不是一个级别,一天的消费已经抵得上在市里一个月的治疗费用,后来还是习惯了,毕竟也只是个数字。
在省医院那三个月的时间里,见到了形形色色的各种人,印象最深的是同病房的那个男孩。
十七岁,骨结核,来的时候意气风发,虽然有些萎靡,可气质还在,发型很潮。他爸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农民。没多久,他走了。转院去北京,我们几个病友搭手把他抬到了车上。
听说他要继续去北京那一刻,我真的害怕了,我真的以为这就是绝症了。
他的老父亲也是无可奈何,住院期间,几次因为没处理好一些事被他不耐烦的吼,这种情绪并不是个例。他们跟医生的接触和交流也不多,那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是他的主治医生,每天背着手来他床前问问怎么样,没什么事又继续去下一个病房查房。这个小伙子刚来的时候还能自己走动,后来每天只能躺在床上,不能走动。最后一次做CT,我们几个推着他去的。后来没几天,就又推着他上了去北京的包车。
还有一个本地的出租司机,脾气火爆,还有糖尿病,二次住院了,经常爆粗口,说这个医生不行哪个医生不行,他老婆来看他的时候也是一直在吼,好在他老婆和他年迈的母亲脾气都很好,也都顺着他。每天他都要给自己注射胰岛素。后来因为积水从肚子上接了管子和袋,体内积水都会流到袋里,黄白相间的透明液体。医院很多病人都有提着这样的袋子。最后我出院的时候,他还在治疗。
另外一个是平顶山的中年男人,胸结核,也是从市医院转上来的。如果不是本地人,省医院的病人都是从市级医院转上来。我们私交还不错,一个中肯的中年人,哥哥早故,上有老下有小。孩子都不知道住院的事,老父亲来看望过一次。白手起家,创业奋斗从村里走到城里,现在在单位安稳的上班,也没成想得了这病。他的病因一直未明,却是检查总是有积水。我帮他约了肿瘤医院的专家,后来也是没下文。最后我出院的时候,他也还在治疗。
我脚边床铺本来是个老农民,五十多岁,后来放弃治疗出院了。医生嘱咐回家不要抱小孩儿。这个比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很多的老人,就这么带着病回了老家,这辈子估计也是带着这个病下葬了。他儿子提前一天过来,什么也没说,在网吧住了一宿,第二天收拾东西就把他接走了。不知道这样因为金钱放弃治疗的还有多少,而他也只是花了三万多。
后来这个床铺来了一个20出头的男孩儿,本地人,家庭条件不错,看起来干净利落,在电影院上班,也就是打发时间,拆迁的房让他没什么压力。他漂亮的姐姐经常来看他,每天就跟玩一样。和先前的老人对比起来很是讽刺。我出院的时候,他还在治疗,后来一个月后回去复查他还在,两个月回去的时候他已经出院了。
小男孩转院去北京之后,他的床铺来了一个讲究的老人,五六十岁的年纪,每天来输液治疗,输完液就跟老伴出去。应该是在外面住了酒店,干净的白袜子跟脏兮兮的环境很是不符。他老伴是个干练的老太太,烫的短发,花色的衣服很亮眼。对他们而言是摆脱经济自由了吧,只是生了病没办法才要接受治疗。我出院的时候他也还在治疗,对他们的印象不大深,后来回去复查的时候也就没有留意还在不在。
11.【情绪】
有本日记,记载了我当时矛盾痛苦又不受控的思绪。
我爸是我诡异情绪的第一受害者。
当时他开车带我来郑州,一个人办各种手续。自打知道要去郑州的我已经丧失个人意识了,也没什么主动去做什么事的想法,就是呆呆的看着他忙东忙西,整个人都会半瘫的状态,什么都不干,却是看他办这办那的没办好还不给他好脸色看。
那段时间,他忙里忙外,每晚上在车里睡,承受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考验。
不知道我对他的态度跟他回家换我妈来有没有关系,他们是了解我的,即便是有什么目的也会让我以为是另一个目的,他们用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借口让我爸回了家。
然后,我妈成了第二个受害者。
那天晚上我去接她,以为会情绪会变好些,事实证明并没有,撑不了多久又回归了先前的情绪,反复无常。
她也是每天睡车里,回去的时候我爸坐车回,我妈坐车来,车留下因为要做他们的歇脚地。
关于那种易怒的情绪,我一直以为是药物影响的,但是那种不满又是那么的真切,确确实实是发自我内心的想法,直到后来我妈回去了,我一个人在那,再也没有了情绪。
每天就是接收治疗,做好了持久抗战的准备。
雾化,输液,气管镜,扩张,吃药,周而复始。
也是奇怪,我所有的这些负面情绪在她面前都消失不见。
她从学校到医院看我的时候,那身白色的纱纺上衣和黑色镂空长裙再加上白色的帆布鞋,进门那一刻,我就呆了,美极了,那时我以为她就是天使。
或许当时受够了眼前的一切,在正是抱怨的时候,她出现了,给我麻木的情绪转换了注意力。
不可否认,她不时的探望是对我的另一次治疗。
这次病让我觉得自己已经配不上她了,只能拼命的对她好。
那段时间也是我们感情的一次飞跃,我也因她受了浸。
或许这也是我可以痊愈蒙受的一种恩赐。
一切都是缘。
当然医院的药和主治医生的经验才是康复的关键,那种恩赐只是加持。
12.【她】
2016.06.27,医生说可以出院了。
终于,解脱了。
办理出院,办理报销,整理东西,自行回家。
彼时她已经毕业回了家。
这段时间发生很多事,我想,我应该对她负责。
收拾行李准备去她家,然后带她一起回上海。
有时候不得不相信所有事都是注定的,我注定要和她修成正果。
接下来她就顺利的通过了电话面试、视频面试拿到了上海一家外企的offer,喜大普奔。
我和她也就在那个时候订了亲。
我们就一起来了上海,开始各自的工作。
一刻都没有耽搁,还是那句话,这一切都是命,命中注定的。
这磨难也是我应得的,这几个月的伤病是我命中的劫,躲不掉,让我对伤病心生敬畏。
我该受这磨难,也好认定她。
13.【结婚】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药物治疗,从一个月一次的复查,到两个月一次,到三个月一次。
每次回去复查病情都没有恶化,都是继续吃药。
尽管中间出现过几次肝功能异常,也都及时通过药物让细胞回归正常值。
咳痰的次数开始变得越来越少,直到跟常人无异。
一年多的时间,每天按时吃药,遵医嘱,不抽烟,不喝酒。
终于,2017.09.27,最后一次复查,停了药。
现在回忆起来很多场景已经没有当时那种细腻的感受了,想也想不起来。
不过我会一直记得她对我的好。
然后,2017.10.05,我们结婚了。
现在很幸福。
当然,对父母的亏欠会用余生来偿还。
14.【医院】
这两年和医院接触了太多,才会发现原来医院会有这么多人,排队要排那么久,流程会那么繁琐。
办卡、挂号、缴费、排队、检查、等结果、医生开单、拿药、销卡退费。
各个医院的流程也不一样,熟悉了还好,不熟悉那就只能慢慢熟悉。
就像当初在省医院治疗,从一开始的陌生到熟悉,对整套流程摸清楚之后也就能合理的分配一下时间。下述的流程是我通过几次复查总结出来的,刚开始那几次,跑过很多冤枉路,听医生的去办了出院,回去找医生开药,可能没有挂号就要回去先挂了号,总之,很麻烦。
一开始复查是要住院一天的,护士们称为一日游。早上八点四十等主治医生来上班,医生开住院证;再去入院处缴费盖章,农合处盖章;之后医生办理住院,分配床铺,一般是那些有事请假出去当天晚上不在医院住的病人的床铺,暂时住一晚;然后护士开单开始抽血,抽完去排队拍CT;这些一般是在十一点之前就完成了,然后就等出结果;第二天早上医生看完结果之后,确保没问题可以继续吃药,给签字办理出院;出院的过程是先农合处结算这一天的花销,再去窗口办理出院,然后在诊断证明处盖章, 最后去农合处拿身份证;然后拿着身份证去门诊窗口重新开号,再去服务台开主治医生的号,拿着号找医生开药单;开完药单,先去窗口缴费,退掉卡,然后拿药,结束。花时一天半。
终于把流程摸清楚的时候,复查的流程又会有其他变化。
后来可以不去农合了,但是也需要住院,除了农合的报销省掉了,其他流程一样,依旧是一日游的套路。医生说农合这个会由护士在年底统一办理报销,年后统一返还报销的钱。花时依旧一天半。
然后,又发生了变化。
不用住院了。复查那天,早上八点四十可以直接在门诊开卡挂号,缴费一定要够多,挂自己主治医生的号;然后拿着号去找医生,医生开完要检查的项,譬如CT和抽血,我会先去CT那里挂号排队,因为做CT的人多;然后直接去抽血处抽血,抽完血需要一到两个小时出结果,这个时间可以去CT那里继续排队;等做完CT之后就是等结果了,不出意外,十一点半之前都可以通过自助服务的机器打印抽血和CT的结果;拿着结果去找医生,医生看是否有问题,没问题的话就开对应的开一个月或者两个月三个月的药,拿完药就可以直接走了;然后拿着医生开的药方去缴费处换提药单,确保卡内余额足够拿药,最后拿着药单在医院药房拿药。这样,复查的一整套流程才算是走完了。花时半天。
从一开始的一天半,到现在的半天,效率也是提升了不少。感谢医院。
可对那些并不熟悉流程的病人,我那半天能办完的事,他们或许要花一天的时间,也是在添置了自助服务机器的前提下,很大程度上减少了等待结果的时间,若是以往那样,那时间还要更久。
然而反观上海的医院,设施相比郑州而言,应该是更完善了。可是我那次因为肝功能异常去上海的一家三甲医院查血,却是第二天才拿到结果。先挂号,排队,等医生开验血证明,排队等抽血,然后等第二天出结果。当然,或许是我对这家三甲医院的流程不熟悉才觉得折腾得要命。可是检查结果上也明明写着一个工作日之后来医院取检查结果,相关医护人员也都这么说。这还只是查个血而已。
在上海,随便一个病或许就要在医院泡好久,街上几乎看不到老家那样的诊所,遍街都是大药房,却还是生病都要去医院,稍微不舒服一天的工作就耽误了,或许不止一天。
还有一点,我在郑州治疗的结核,复查想在上海复查,竟是那么困难重重。去专科医院,挂了专家号,病历要重建,所有检查要重做。我害怕了,我怕再给我查出什么毛病来,只好每一个月回郑州复查。
总结应该是就诊流程问题不明确,很多病患都不熟悉就诊指南。
当然,现有的流程也存在不少繁琐冗余的点。
希望国内医疗水平不断的完善,希望看病的时间能越来越短。
15.【费用】
出院之后每个月的药花费七百多,加上肝功能异常治疗,一年多下来近一万。
回去五次的复查费用每次六百左右,上海两次,加上来回车费,花费近五千。
省医院住院期间花费近七万,报销后自费越四万。
市医院住院期间花费一万多,报销后自费越二千。
毕业两年,因为这场病,花费近六万。
那些肺结核免费治疗的想法,在刚住院没几天就打消了念头,并不是治疗过程中所有项都免费治疗,不然那个老人也不会因为治疗费用拿不出就放弃治疗了。而且医生也说有好多药都不在免费的范围之内。包括出院之后吃的药,当飞利肝宁胶囊,抗痨颗粒,结核丸,利福平、异烟肼、吡嗪酰胺这些都是收费的,而利福平、异烟肼、吡嗪酰胺这些结核药在家里的结核防疫站都是免费的。
我不知道同样的药只不过是厂家不一样为什么在医院就收费,在下属的防疫站就免费。而我,因为害怕,所以只选择在医院付费吃药,花钱买安心。毕竟这个药的费用相比其他治疗费用而言,是可以忽略的。
经历这次结核,才发现从小以为不严重的结核竟然是这么严重,从小以为不花钱就可以看好的结核竟然要花那么多钱。
我在出院前的所有费用花的都是家里的钱。
两年的时间,身边同学不少已经有一定数量的存款,甚至开始反哺家里。
每想到这里都想狠狠的抽自己。
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不爱惜自己。
如果我早意识到嗓子不舒服要及时治疗,可惜没如果。
这也是命,命中注定我要因这次病痛对身边任何一件伤病都谨慎地对待。
奉劝大家,有病及时就医。
当疾病侵扰的时候,不要舍不得花钱,因为当你撑不住的时候就是要花更多钱的时候。
16【朋友】
我曾没把自己当病人,主动去找老友叙旧。
有人当我和常人无异,有人当我是病人敬而远之。
后来我意识到自己真的就是个病人,再也不去主动迈出医院的大门。
病人的情绪都是脆弱的,敏感的,尤其是结核这种带有传染性质的病。
即便是你没有传染性,可仍然是结核,可怕的结核,何况其他人又不了解你到底有没有传染性。
所以整栋住院楼里的气氛也出奇的相似,安静又诡异。
偌大的病房和楼道没有一点喧嚣声,所有人都很沉默,也只有那个十岁左右的小屁孩儿每天疯跑能带来一丝的活力,他不停的在各个病房乱窜,跟不同的人打交道,所有人都比他大,都让着他,这也是他可以疯那么久的原因,毕竟医院里有个活泼的生物是异常的难得。
时间久了,有亲戚朋友相继的来探望,留下各种水果和补品。
自然就养胖了每天瘫在床上的我,而我,也一直胖到了现在,再也没有瘦回去。
我这样体格的人本身在医院就是很少见的,很强壮,从刚开始住院就有人好奇我怎么也会得这种病,毕竟那些得结核的人普遍比较瘦,总是控制体重,减肥,然后就容易感染病菌。
至于我为什么会得病,前面已经说过了。
出院之后我的体重仍在持续飙升,或许是生活质量太好,心情也太放松。
当然,这样的情绪也是病情好转的良药。
至于体重为什么会持续飙升,我一直以为是结核治疗的后遗症。
17【后遗症】
谈到后遗症,或许是终生的。
至今仍不时闪现的诡异情绪,莫名的大起大伏;
一些事没有按照预期发展的时候心中会闷痛,心理上马上就急了;
缺乏耐心,尤其是跟我妈聊天,几句话没说完已经不耐烦;
嗓子有痰,即便是没有异样,痰仍是不断的出现;
当然了,还有肥胖。
或许这些后遗症都可以解决,不过是我还没有克服。
情绪可以慢慢控制;
遇事逐渐心态放缓;
耐住性子,合理安排时间;
至于嗓子有痰,没办法,医生也说这是不可避免的治疗后遗症,只能尽量忌烟忌酒;
减肥也可以提上日程。
总之,所有可见的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只要你想。
停药已经一个多月,身体并无大碍,希望停药三个月后复查也无异常。
也希望那些仍在接受治疗的人能够早日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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