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前文）
下班后，小艾走出公司大楼时，就看到了吴卓的车停在门口不远处。不知道他在不在车里，她不敢多瞅，假装没看见，绕开那边方向，“也许他只是来这边办事，别自作多情。”
匆匆走下门口台阶，小艾往地铁的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身后“滴—滴—”的车喇叭声想起，小艾下意识的往马路牙子上靠了几步，喇叭声还是继续响着。
她回头一看，是吴卓的车跟在身后。
副驾驶的车玻璃落了下来，吴卓瞅着小艾脸上一脸防备，不带情绪的说，“上车，我送你。”
“不用了，前面就是地铁站”，边说边把肩膀的电脑包往上拉了拉。
吴卓嘴角抽了一下，“我有事和你说。”
看着他散发着不容置疑的眸光，小艾嘴角嗫嚅了一下，拉开了副驾驶车门，坐了上去。
那天早上她醒来，带着宿醉的头疼，却发现一个多月没见、没联系的吴卓，正趴在自己的床边打盹。早晨的阳光穿过被风掀起的窗帘缝隙，洒在他的侧脸上，黑密的睫毛下，鼻尖和额头都浮着一层薄薄的汗，一切都宛如四年前那个晚上静谧美好。小艾眼里的湿意浮上来，她赶紧把头抬到45°角高度，并扭向了窗户方向...
现在是离婚后第二次见面，又是如此的近距离，小艾有点儿不自然，嘴唇一直抿着，看着车窗外。
“公司把项目部拿掉了。”
“啊！”
突然听到如此爆炸的消息，小艾瞬间转向吴卓，一张嘴能吞下半个鸡蛋，一脸惊诧。要知道，项目部是吴卓待了多年的地盘，终于熬到成了这个地盘的老大。把这个部门拿掉，那吴卓岂不是...
“什么时候的事？”，小艾追问道。此时，她已忘了，刚才自己还刻意疏离对方呢。
“正式通知，是4月23号发出来的，”吴卓看着前方路况，一脸平静的说。
“4月23号...那时我们...那岂不是...”小艾盘算了一下，喃喃自语，越说声音越小。清明节事件后，她对吴卓的关注，都集中在了离和不离上，回想那段时间，他们彼此都没再和对方说过任何关于工作的话题。吴卓所表现出来的焦躁、疲惫、亦或闪烁其词，难道是因为工作的原因，但彼时，都被小艾认定为因对婚姻和感情的游走而有的表现。
小艾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吴卓今天是专门来找她的吗，他会说出什么样的她不知道的内幕呢，她怔怔的盯着旁边的吴卓。
“一块吃晚饭？”
“好。”
“想吃什么？”
“选个安静的地方。”
吴卓侧头看了一眼小艾，嘴角向上弯了弯，小艾果然被他带上钩了。
在一家茶餐厅停了车。这家店以前他们偶尔光顾，小艾的理由店老板选的茶比较上品好喝，吴卓的理由是环境温馨、安静，菜品也不错，就是价格不算美丽。
每次小艾来了，总会根据季节不同，点不同的茶，普洱、祁红、毛尖、铁观音，每样都被她品的有声有色。这点儿曾让吴卓特别不解，一个纯正的北方姑娘，怎么会对喝茶如此上瘾，小艾的解释是，品茶时，她心容易静下来。
而自己今天要和小艾说的话，希望她能静心听完。从前是没找到合适机会，或者说，是自己一直没准备好，去把这段内心深处的秘密袒露出来。分开的这段时间，吴卓也在想，为什么不敢袒露呢，无非是担心小艾知道后不能接受，离开自己。可是如今，他们俩的关系已经是最坏的情况了吧。他多感谢那晚，机缘巧合竟看到了小艾的日记，让他知道了小艾是因为爱他而离开的，也明白了这个倔强的姑娘对自己，爱的那么包容和要强，这让他有了向对方袒露的勇气。他也想到，如果自己再不走出这一步，俩人可能会就此错过。
“想吃什么？”，吴卓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翻看着。
“随便，要一壶普洱”。
吴卓抬头看了小艾几秒，对服务员说，两碗龙虾汤面，一份蒸排骨肉，一份肠粉，一份杨枝甘露，一壶普洱茶加...菊花？最后一句他是在询问小艾的意见。
“不，不加菊花的普洱，”小艾和服务员确定道，“另外，我不吃甜品，”她对着吴卓道。
吴卓抿了下嘴，“好吧，杨枝甘露不要了，就这些吧。”
餐送来前。小艾捧着一瓷碗茶，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她想问问吴卓工作现在如何了，不会失业了吧，又不知该怎么开口。失婚若又失业的话，吴卓这次过的关口有点儿大。小艾觉得懊悔，那段日子，自己怎么就没发现他工作上的异常呢...否则，至少她不能在他那个时候选择离开。
吴卓看她脸上一变一变的表情，猜到了她的心思，“小艾，我工作上的事，三年河东三年河西，再大的关口，我能独自面对和应付。之所以没和你说，一是不想让你担心，二是我知道那段时间你为了自己的项目，已经忙的不可开交了，”停顿了一下，他继续道，“我不想让你那么操心更多，想让你轻松些。”
“你现在...工作是什么情况？”
“公司新成立了事业部，把我调了过去，职位不变，薪水提了”，吴卓一边说着，一边又给小艾的瓷碗里续了茶。
这是什么情况，这不就相当于他不但没失业，还比从前升了嘛。惊的小艾一路上懊悔自责的消息，原来是好消息。她再看向吴卓的眼神，多了被戏弄后的恼怒，嘴不自觉的撅了起来。
“职场的事情，哪有非黑即白的那么简单，中间自是有许多的纠葛和波折，只不过现在知道了结局是好的”，吴卓抿了一口茶，好苦啊，他更偏爱绿茶淡淡的口感。
这时餐上来了，吴卓把茶盘推到了旁边推，“先吃饭，吃完了再说”。
小艾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我吃不下了，”对上吴卓的眼神，她解释道。
解释完她又后悔了，为什么要解释呢，他们俩之间还要像从前一样吗。然而吴卓接下来的行为，更让她尴尬。
吴卓将她剩的半碗面拉了过去，倒入自己碗中，“浪费粮食是不对的”，他嘟囔了一句，继续闷头吃。
小艾饭量小，俩人在一起时，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每次都得让吴卓帮她收拾残局。也许他做习惯了，却忘了此时俩人的关系已经不适合这么做了。小艾讪讪的盯着他几秒，端起瓷碗继续喝茶。
终于等到吴卓吃完，服务员将用过的盘子碗碟收走。吴卓给她又续了茶。
小艾用手指在瓷碗檐上打着圈，“以前每次我工作不顺压力大时，你抱着我哄着我，说着开导我的话；我画图到很晚时，你也总是陪在我身旁，虽然每次最后你无一例外的在沙发上睡着了，但我感觉自己不是孤单一个人面对。你工作上的事，很少和我说起，你说不想让我担心，我却觉得自己没用，不能帮你分担，甚至都不能给予你精神上的安抚...”
“不是这样子的，”吴卓打断了她，顿了几秒，“安抚不一定是做什么，你在，就好。”
小艾感受到吴卓灼热的目光炙烤着自己，她抬起头对上吴卓的目光头，“我们...吴卓，对不起，我没能...做到。我不能接受...，不能接受另一半的游离，我眼里揉不得沙子...”
“我和丽丽是过去式了，对她的事以前没和你说，是我原以为，过去的就过去了，今天找你来，想和你说一下，我和丽丽的往事。”
小艾抬起了头，长长的睫毛下，如星星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吴卓，“吴卓！别说了，没必要了，我也不想听”。
“去年9月份咱们去温泉度假村玩，”吴卓没有听从小艾，自顾自开始说了，“去之前我也没想到自己...自己会忍不住，”吴卓说的有点结巴，耳根还开始泛红了。
小艾有点发懵，怎么还和去温泉玩那次了扯上关系了。
“去之前，我并没有准备...”
小艾越听越懵了，吴卓说话明显省了重点的谓语词。
“不知你还记得不，你跑到儿童区，和那群孩子玩滑滑梯玩的不亦乐乎，笑的特别开心，看着你从水里湿身钻出来又落进去，我...我就有了想法。晚上趁你洗澡时，我去酒店前台拿了一盒...”吴卓停顿了一下，瞄了一眼小艾，发现她表情有点不自然，他继续道，“谁知后来你在卫生间里唉声叹气，说才玩了一天就大姨妈驾到，让我帮你去车后备箱包里找卫生棉。而我当时已把那个拆了盒都准备好了...不想被你出来取笑，所以顺道把它拿到车里塞在一个角落里了。后来我就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前段时间有天，你突然问我车震什么的乱七八糟的问题，我只觉得莫名其妙，也没琢磨你为什么会问我如此莫名其妙的问题，更没和扔在车里的那盒拆封了的**联系起来。直到最近，我才想起来这个事，”说到这，吴卓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小艾，小艾忙把头低下去，脸颊红扑扑的，特别可人，“这事，就是这样子。”
小艾抬起头看了吴卓一眼，端起瓷碗，咕嘟咕嘟-几口把碗底的茶喝光了，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清明节，你回去那天傍晚，我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连夜赶去了你县城老家，然后...第二天上午，看到了你和丽丽，在一起。后来我问过你，几次你都没说实话。离婚前，我一直和你闹，起因在此。我没法接受欺骗，与其纠缠彼此痛苦，索性不如放手。”
吴卓向前倾身，拉住小艾握着瓷碗的手，小艾想抽脱出来无奈没有他的力气大，她叫道“吴卓！”
“小艾，听我说，”吴卓用同样的声调回应道，“我都告诉你。”
吴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和丽丽是高中校友，那时我对她没有特别深的印象。上大学后，发现我们竟在同一所大学，于是约定好开学、放假一起赶火车作伴儿。接触的久了，同学们总不时的打趣我俩，起先我们都没当回事。大二寒假时，过完年有一天，她去我家找我玩，我们一起去逛庙会，看了电影，晚上送她回家时，她告诉我这一天是个很特别的日子，她只想和我过。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是情人节。开学后，她找我更频繁也很好热情了她没有明白的说喜欢我的话，我又怎么提拒绝的话呢，我不知道怎样面对她，同时又被她一个人默默的热情而感动，我想有个女孩愿意这样陪着我，我是幸运的。我告诉她，毕业后我会留在B市打拼，这也是我当初考取B市大学的初衷，我喜欢这个城市的自由、包容和发展。她说，她想陪我打拼。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一起憧憬，规划着未来。毕业后，也如计划的那样，我们留在这个城市，从底层开始奋斗。她愿意陪我吃苦，我想我得对她负责，努力让她过上好日子，也是从那时起，我们同居了。”
小艾的嘴紧紧抿着，一言不发，她想也许不该提起这个话题的，她即使大度到放手成全，也不愿意听到他们的甜蜜来激发自己的醋意。
“我想我是错了，不该那么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可以扛的起两个人的人生，也错误的估判了两个人在一起的种种困难。毕业后我不再想问家里伸手要钱了，在住在一起后，她希望我每天能多陪她，我却不得不得为我们俩生活奔波。她做好饭，希望我能陪她一起吃，我却加班到很晚，她希望我能陪她看场电影、逛个街，我满心思都是第二天的谈判准备...她觉得我不珍惜她，不爱她，常常离家出走，或去同学家，或回老家。她找工作一直碰壁，没稳定下来，后来她家里人觉得她外面飘着不是个事，就开始频繁给她相亲。她也因为我没有给她足够的关注和安全感，开始赌气去参加。我知道了挺生气又觉得挺挫败的，生气她对我们感情的不负责任，和自己连女朋友都无法满足的挫败。后来，她和我们县一个领导的儿子相亲成功了，她最后一次来找我，哭着问我可否把她挽留下来，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给予她一个，如县领导儿子给她的稳定富足没有压力的家庭生活，所以我放手了，让她去过幸福的日子吧。她离开的时候，哭的很伤心，她彻底死心了，她说我终究是不爱她的。我觉得难受，却没有那么消沉，转身在这个城市继续打拼着。几年以后，我遇到了你，和你在一起的感觉，我才明白了她说的我不够爱她是什么意思。是的，这么一对比，当初我确实不够爱她，也不知道发自心底的爱是什么概念。我能接受她的离开，但对你不行，她离开我也就消沉了那么几天，而对你，像自己的魂被牵走了，像自己身上重要的一个器官被掏走了，那就是心吧。即使没有你醉酒的那晚，忙完这段时间，我也会来找你的。而我知道，你也不会那么轻松的放下。”
“她离婚，和你，有关系吗？”
吴卓沉默了几秒，“有吧。”他看向窗外，路灯的照耀下，黑暗笼罩的小道上行人很少，显得那么幽深，静谧。
小艾也看向窗外，路灯下，树的叶子郁郁葱葱，那么嫩那么绿，偶尔能听到几声蝉鸣，是夏天到了。
“她结婚后，曾给我发过一个信息，说新婚夜里，她丈夫发现她不是第一次，打了她一巴掌。她说，她这辈子大概不会再有幸福了。”
吴辰转过身子看向小艾，“小艾，是我犯的错，害得她如此境遇。当初我没那么爱她，就不应该要了她，要了就不应该在她离开时不做挽留。我太混蛋了，太不是东西了。”
“她那样说时，你当时想过...想过回去找她吗？”
“她那时已怀孕了，除她丈夫外，婆家人对她就差捧在手心里了，也承诺她，若头胎是男孩，就给她安排一个正式工作。她还不想就此放弃。后来我们就再没联系了，听说她工作安排的不错，我也就放下了，以为她过的还不错的。再后来，我遇到了你。”
“对她，你是后悔？”
“我对不住她，如果没有和我的那段，也许她会过得开心幸福，不会走到了离婚。”
“吴卓？”
“嗯？”小艾突然严肃的一声，让吴卓旋即抬起了头，目光与小艾平视着。
“如果，如果当初我和你时，不是我的第一次的话，你会介意，会耿耿于怀吗？”小艾的神情一脸沉静，目光直盯着对方眼睛。
“不会。”
“为什么？”
“够爱。”
俩人短暂的沉默。
“我也不会，因为，够爱。”小艾神情坚定的说。
吴卓看着小艾，一张瘦削的脸上，一双如星星光眸的眸子里，透露着坚毅、倔强。他突然一下子明白了，造成丽丽婚姻不幸的，不是她和自己的那段过往，而是，他们彼此不够爱。
想清楚这一点，让他一下子如释重负。如果早想明白这一点，就不会一直带着愧疚，也不会在清明节时再遇丽丽时，发生让小艾误会的那一段了，他越在乎想掩藏却最终还是伤了这个眼前人的心。
“小艾？”
“嗯！”
“清明节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她没有发生什么。我在回家的路上，偶遇她一个人在路上走，便顺道带她一程。她提起自己离婚的事，心情很不好，说一直以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希望我陪她吃顿饭。因为一直以来的愧疚，我便同意了。本想吃完后，就把她送回家的。没想到吃完离开餐馆时，旁边一个酒鬼上来纠缠她，要她陪酒，并说了一些难听的话，看她被如此羞辱我气不过，就动了手。我一直以为是她帮我交的罚款，把我弄出来的，我从不知派出所的人原来给你打了电话，你当晚就赶了过去。第二天，我被放出来时，她扑在我怀里时，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没躲开，也以为她为此担心受怕了，所以当她再提出让我送她回酒店时，出于感激我就去了。她当时情绪不太稳定，像是受过大的惊吓，我想尽快安抚好她好了事，也是怕你知道会多想的考虑，当接到你电话，匆匆就挂了。”
小艾把自己的手，从吴卓的大手里抽离了出来，她眼角泛着泪光，想起了那晚，看着他们成双入对的进了酒店，当时自己的心是多么沉重。
“我在酒店门口的花池边，等你，到11:23还没见你出来。”说着，挂在睫毛上一直颤的泪珠，便滚落了下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此时满含悲伤。
吴卓欲再次拉她的手，她躲开了，脸也扭向一边，抿紧着嘴唇。
吴卓叹了口气，说道，“那晚我从酒店出来，远远的看见一个人影，好似你，又觉得不可能。看来就是你了，”顿了顿，继续道，“小艾，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我知道和丽丽接触，肯定会让你不舒服，所以过后也打算和你说。那晚，我没有送她回房间，一直待在酒店的咖啡厅，她哭诉了这几年的婚姻不幸、对孩子的想念，看她现在如此凄惨，我更是懊悔自己年轻时犯下的错。后来，我把她送往回房间的电梯路上，接到了你的电话。你不知道，接到你电话的那一刻，我其实是多想念你，多想你就在身边，抱抱抱你。我迫不及待的想要赶回B市。但又怕你看到车打架时留的划痕而多想，所以和你撒谎说有事晚一天回去。第二天我去修好了车，就立马赶了回来。那次之后，我有没再见过丽丽。至于那两万块钱，一是，我以为是她帮我缴纳的罚款，当后来她提出借时钱，我没和你商量就点头同意了；二是，我有愧于她，当看到她落难如此，心有不忍，能帮就帮一把。怕你多想，也一直瞒着你。”
“小艾，我...”吴卓欲再次去拉小艾的手，小艾摇着头躲闪，不知是何想法。
“吴卓，你并没有完全说实话。”
（小艾究竟为何这般说，预知后事如何，请继续关注下期内容）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