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那个男孩

王小帅导演的《地久天长》讲了八十年代的两个家庭30年变迁。尤其是王景春和咏梅饰演的两口子刘耀军和王丽云的孩子星星因为一场溺水意外去世,让我心有感触。

我小时候身边也有两个类似的例子。一个是和电影中的星星那样,和别人一起去游泳结果落水,而其他孩子因为怕受家长责骂,而好几天才说出实情,他的父母再去打捞,已经为时已晚。自然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后来我听说他们领养了一个孩子。

这个家庭因为隔得比较远,所以不太认识,而另一个家庭,则是我街对面的邻居。

那户人家,爸爸和妈妈当时都是卖甲鱼的。虽然他们住街对面,但是因为我比他们儿子大三岁,开头还是只是眼熟。

等我表弟上幼儿园了,才真正认识他们,他们的儿子和我表弟同一个班,又住得近,所以经常串门,一起玩。

当时他们是第一批辞职自己干的人,所以收入是普通家庭的好几倍。

他们的儿子叫有根,从名字上就能读出父母对他的爱了。



有根的玩具是我们这条街上最多的,也是最好的,当时变形金刚很红,买一个相当于大人两三个月工资,而有根有五个。

而有根也很大方,经常带同学去自己家,让同学玩他的玩具。

他的父母卖甲鱼,经常一天都要在市场里待着,有根也很寂寞。

当时已经实行计划生育了,所以家里也只有有根一个孩子。

好景不长,在有根中班的时候,突然查出了白血病。

他的父母一下子懵了,当时我们这里医疗水平没有北京上海高,而白血病也很难治。

有根的父母不卖甲鱼了,天南地北地带着有根去治病,最终在上海治疗。

治疗效果很好,我们隔很久第一次见有根,就看到他头上稀稀的头发,有根精神很好,除了头上头发有些少。

他的父母给他买了很多小人书,他分了很多给我们看。

他的父母在一边也很高兴,除了偶尔问问有根要不要喝水,都待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儿子。


有根好多了,他们家里的积蓄也基本见底了,他的爸爸继续卖甲鱼去了,留妈妈照顾他。

有根不去上学了,我们各自上学,也被父母叮嘱少去他家吵他。他不在街上疯玩,我们也基本看不到他,只看到他的父母进进出出。

过了一段时间,他父母也很少看到,听家里的大人说有根的病又犯了,去上海继续治病了。

后来,又隔了很久,他们家里办起了丧事,有根死了。

他的父母把他的衣服都烧了,玩具也烧了,说是烧给他,让他好好玩。

我们渐渐也不去他们家附近了,因为只要一去,他的父母表情总是不太对劲。

过了几年,我们突然发现,他家多了二个小女孩,而有根的妈妈又大着肚子,在逗着二个小女孩玩。

我很诧异,等大人下班回来问。大人说是有根的妹妹们,有根的父母想把有根生回来,可惜生了二个都是女孩。

大人还说计生办都快烦死了,有根的父母生第二个的时候,主动交了罚款,可是他们现在要生第三个了。

我没看见有根的妈妈生的第三个孩子,他们搬家了。

而后,又过了几年,我们这条街都拆迁了,我们也各奔东西,老邻居已经聚不到一起了。

又过了很多年,我已经工作了,日子平平淡淡地过。

突然有一天,在家庭聚会时,大人们又讲起了有根的父母。原来有根的父母回来了。

他们这些年去了外地,不卖甲鱼了,干起了养殖场,养甲鱼、螃蟹等等。

第三个生的也是女儿,有根的爸爸和妈妈大哭一场,终于决定不生了。他们深刻地知道,可能有根真的不在了,已经投胎到其他人家了。

有根的爸爸吸取了教训,在三个女儿小时候让有根的妈妈都待在家里陪她们,而不是像有根一样,整天一个人在家。

三个女儿也很懂事,从小就知道有个在天堂的哥哥。

他们的养殖场经营得很好,三个女儿长大后,他们就把它交给了女儿们管理,他们老两口也回到了故乡。

他们买的房子离原来的家很远很远。大人们说他们不想再去原来那条街。

听着大人们的话,我又回想起那个小小的,快乐的男孩。

如果他还活着,那现在是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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