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已经基本接近尾声了,四季狂想曲春卷也差不多了。
草长莺飞,花红柳绿,姹紫嫣红,风暖人心,小雨如酥这些自不必再说,可是这狂想曲总得有个起调,所以就先从窗前的梧桐开始吧。
春天在它的身上开始彰显出独特而充满生命气息的色彩——绿——我也是这时候才开始发现春的明显痕迹。这时候的绿还很淡,很浅,和春风一个性子,就像是精灵的翅膀,就像是新生的羽毛。宛如婴儿的手一般的树叶开始舒张,金黄的悬铃子点缀其间,树皮也褪去灰白颓废之势,开始显出一种初生的柔嫩美。风吹过树叶间,北方的春风也是狂野的,就像是一双有力的大手,揉搓着整棵树的发,却也是充满了狂放的情。
天很蓝,云很淡,有时候风仿佛被春的柔情软化了,慢慢降下速度来,地上的一撮细腻的尘土在他的指尖变动着,一勾一抹,一撇一捺,赫然是一封情书,写给春的情书;一幅画,一幅春的写真;一卷书,一本春的传记。春被逗笑了,风激动地站起来,疯狂地摇摆,高耸的建筑顶上正在享受阳光的鸟,见到此状,一脸鄙夷,抖抖翅膀,嗤笑这风的不自量:这么粗狂而不解风情,还妄图得到春的垂青?风自吹自己的,不曾在意。鸟张开翅膀,划出一道虚幻的弧线,乘着风势,姿态优美的滑翔,风看了看,沉默了一下,安静下去。鸟一脸阴沉,滑翔还在,可是姿势却僵硬了一下,距离也不及之前。
还好,这个插曲并不影响我们的狂想曲的演奏,琴瑟钟鼓,琵琶箫笛,吉他铜管,大号提琴,各就位!
云,你来弹琴;花,你来奏瑟;柳,你来擂鼓;杨,你去吉他;桂,你玩儿琵琶;月季,你来吹箫;夹竹桃,笛子归你;紫藤萝,铜管拿好;牡丹,大号准备;云雀,你们快下来,大小提琴还缺人。
四季狂想曲春季卷,风,你来指挥。
所有人都知道,风对春是有情的,而春一直感觉风在夏季热烘烘,在秋季萧瑟瑟,在冬季寒刺骨,也是个多情花心的种,所以春不能确定是否要接受这风的情意。风拿着指挥棒,穿上小礼服,翻动着架子上的乐谱,每一个符号都是陌生的,除了知道这是五线谱之外。风有点儿紧张。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事儿,就按你理解的去指挥。”风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他知道春在远处,听着,看着。
风敲了敲乐谱架,全场肃然。
箫起,是一段哀怨婉转,是一段痴情长留,是一段爱而不得。奏起开头,轻轻地,琵琶合进,铮铮弦鸣,如泣如诉,丝断珠落,叮叮咚咚,琴音柔和,洒遍全场,瑟声断断续续,如似抽咽。全场的观众都似乎被染上一种伤情的愁思,似乎是那冬天留下的阴影。大家都还没从那刺骨的寒冷中走出来,还没有完全忘却那可怕而丑陋的伤痕,但是,毕竟伤口已经愈合了,春已经来了,冰雪也已经融化了。生机的复苏,柔情铺展。
突然,风双手一挥,全场奏鸣!仿佛就在呐喊。在我看来分明是毫不相干的乐器,却声乐和谐,我惊异于风的掌控力和协调力。全场开始躁动,观众都在竭力隐藏那种释放自己的冲动,但是很明显,那些冲动根本掩饰不下去。他们脸上的表情如此狰狞而显得搞笑滑稽。多彩的表情纷呈。仿佛身体里有一株正要破土而出的芽;一只正要冲向天际的鹰;一颗正在剧烈燃烧的心。冰与火在这一刻激烈碰撞,风的身体也在颤抖着,双眼闪着火热的光,直逼人心最深处。
然而正当全场在被这热情的气氛点燃的时候,都在欢呼的时候,都在雀跃的时候。突然,风看见远处的春,满脸通红,局促不安,风的眼眸微微黯淡,一绕手中的指挥棒,各音戛然而止,只剩下小提琴独奏,远处的春藏了起来,看不见表情。全场热情曳然而止,风轻轻挥棒,隐藏起眼底的色彩,可是只有在看向那个角落里的时候,充满了如水的柔情。就像是那个角落有他最珍爱的宝贝,我分明看到,风垂下了一只手,在微微颤抖,紧紧握拳,指节发白。
我叹了口气,想到一句诗,多情总被无情恼啊。
春季卷结尾,哀哀怨怨,不绝如缕的小提琴独奏一直在响。风眼底闪着难以捕捉的颓败和失望脱下礼服,绕过柳枝,拂过湖面,吻过牡丹,栖息在窗前的梧桐树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满树的悬铃子,叮叮咚咚响的人没得安静。我打开窗,探出头对风说,别敲了,别急,春季卷完了,还有夏季卷呢,再不行还有秋季,冬季,人生卷。
风斜视我一眼,说:“你不懂。”然后,腾跃去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