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波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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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老子.二十五章》)
第一章 小段
八百里伏牛山脉,千峰万壑,雄踞中原。伏牛腹地白云山山灵水秀,最高峰玉皇顶雄浑高峻,覆压群峰,登顶而观日出云海,景色壮美,冠绝天下。
玉皇顶上自古建有玉皇观,传说为玉皇大帝所居之地,乃为道教名观。
玉皇顶四周森林密布,山谷幽深,其间散布若干村落。人们傍山而居,或打柴狩猎,或男耕女织,早出晚归,勤勉度日。
这日正午时分,七里坪村方圆百里闻名的孝子小段砍柴回来,看到娘昏倒在床边地上,立刻明白娘的头疼病又犯了。
小段连最凶猛的野兽都不怕,却最怕娘生病。他不知道娘的头疼病是怀他那年落下的。没有人告诉他。
他天生聋哑,父亲早亡,又不识字,从小与娘相依为命,靠众乡亲时常接济,在这莽莽山林中野生野长,慢慢成人。
小段虽有残障,凭借老天爷补偿给他的某种奇异本能,倒也能趋利避害,渐渐摔打得体壮如牛,每日砍柴打猎,奉养老母。
今年二十岁的小段生性至孝,娘让干啥就干啥,从不犯浑顶撞,惹娘生气。他知道,娘一生气头疼病准犯。
小段看到娘又病了,怕娘多受苦,不敢耽搁,立刻去好朋友王三宝家借来驴车,扶娘上了车,带上些干粮,赶车出发,去山外看大夫。
这一切,小段轻车熟路。去年娘也犯过病,小段就是用这辆驴车送娘到山外红花镇,让大夫扎了针,娘就不疼了。他还记得那针又细又长的样子。
去年他送了大夫一张鹿皮。今年没有鹿皮,他准备了两张漂亮的狐狸皮。
入夜不久,驴车抵达山口。
和去年一样,娘儿俩要在山口李二两口子开的客店里过夜,次日再动身赶往镇子里。
此时夜空星光点点,一弯淡淡的眉月斜挂树巅。
远远地,已经看到李二店外点起了灯笼,从上到下三个灯笼上写了三个大字,:李、家、店。
灯笼在深秋的晚风中微微飘摆。
小段是李二的救命恩人。
小段曾一柴刀砍下一颗狼头,而当时狼的前爪正搭在李二背上。
救命恩人来了,李二自然殷勤接待。这个三十来岁的瘦高汉子,像对待自己亲娘一样,一边扶小段的娘下车,让老人家到厅堂稍坐,一边吩咐自己婆娘为小段的娘打扫出一间上房。
他知道小段的娘爱干净,特意让婆娘把她新做的被抱过去。
厅堂里并无别的客人。小段搀扶着娘刚刚坐定,伙计已献上茶来。
只见李二手拿一个长条形漆盒兴冲冲走来,到小段面前打开,取出一支人参来,向小段的娘指了指,又做个端碗喝水动作,然后把人参塞到小段手里。
小段明白了李二的意思,眼睛一亮,拍了拍李二的肩,翘起右手姆指,朝李二晃了晃,然后拿着人参,去了后面厨房。
小段要亲自为娘熬参汤。
就在小段离开厅堂的同时,李二听到了店外夜空中随风飘来的马蹄声。
杂乱而急骤的马蹄声。
第二章 盟主
那些马来得好快。
李二带领本店仅有的两名伙计,刚刚来得及迎出店外灯笼下,那十几匹马已驰到近前。
骑者滚鞍下马,灯光下看得真切,是一群蓝衣道士。
只见为首一人年约六旬,身长背挺,面容清癯,头戴庄子巾,身穿藏蓝道袍,肋下佩剑,颏下长髯随风而动,神情潇洒,飘飘若仙。
他身后众人皆戴逍遥巾,清一色淡蓝道袍,脚下青布十方鞋,肩后斜背长剑,多为年轻道士。
李二心头一喜。眼前这老道天楠子来过几次店里,他是玉皇观观主,手下管着上百名道士,但为人随和,出手阔绰,十几天前出山路过,不过喝了几杯茶,临走赏了足足五两银子。当下满脸堆笑,亲自上前招呼。
天楠子将手中马缰扔给抢步上来的三弟子法长,向李二笑道:“李掌柜,别来无恙?”李二忙躬身道:“托道长的福,俺这日子还过得。”
天楠子向跟上来的二弟子法冲使个眼色,法冲立即会意,上前递给李二一锭银子,笑道:“我们稍作停歇,待不了许久,喂一喂马,弄些好茶解解乏就是了。”
“俺明白,包您各位满意!”李二说着,将银子揣入怀中,指挥伙计引众人拴马入店。
天楠子在灯火通明的厅堂正中一张方桌旁首位坐下,三名大弟子同座相陪。其余八名弟子分两桌坐在两旁。
天楠子环顾厅堂,见一名白发老妪伏首独坐在左首较远处的桌旁,一副寻常村妇模样,也未在意。
他此次率众出山,办事格外顺利,多年夙愿得偿,心中着实欢喜,但他为人深沉,并不形之于外,加之生性谨慎,完成那件大事之后,这番归途中,他一直小心异常。
此刻虽已离家不远,但自己如今身份不同,兀自不肯大意,早早飞鸽传书,通知观里,预告傍晚可至。
哪知路遇多年不见的故人,耽搁了几个时辰。但随即再度传书观中,说道为防夜长梦多,半途不再歇宿,预计傍晚可到本山山口李家店歇脚。
这一路马不停蹄,果然于傍晚赶到此地。
此时人困马乏,若勉强进山,尚有几十里难行的山路,夜间赶路,若不将人马养足精神,难保不出意外,想到李二也算多年老友,且已到自家地盘,也就稍稍放心,入店歇息。
但仍叮嘱弟子们务须剑不离身,一切饮食,须以银针验过方可入口。
众人坐定后,伙计照李二吩咐,端些好茶上来。厅堂中但闻窃窃低语之声半晌未歇,一张张年轻的脸上虽满是风尘劳顿之色,在红烛映照下却显得神采飞扬、兴奋异常。
坐在天楠子对面的三弟子法长端着茶杯,站起身来,环视一下众人,犹带几分稚气的娃娃脸上一副笑嘻嘻的表情,大声说道:“大师兄、二师兄,各位师弟,咱师父说了,为免误事,这回出门不准饮酒,虽说这都到家门口了,不过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对不?咱就以茶代酒,敬师父一杯,恭贺他老人家尽展我伏牛派剑法精髓,一举击败天下各路高手,荣登武林盟主之位,咋样?”
年轻弟子们轰然叫好,纷纷起立举杯,响应这位最受师父宠爱的三师兄的提议。
坐在天楠子两旁的大弟子、二弟子见老三又抢在头里,不由暗自苦笑,脸上不动声色地微笑站起,随众人齐声道:“恭贺师父荣登武林盟主之位!”
天楠子原本面露微笑,此刻左手捋须,右手端杯,缓缓站起身来,神情忽转凝重,瞪了法长一眼,沉声道:“胡闹!‘武林盟主’什么的,那是咱们伏牛一派的光荣,岂是为师个人之事?况且,此番若非你们天桐师叔突染恶疾无法出战,他剑法已在为师之上,这盟主之位本该由他夺得;再者说,此次武林大会非同以往,正逢敌国入侵,前方吃紧,本届盟主,那是要肩负指挥群雄,参与抗战之重任的,数日后我伏牛弟子便要赶赴前敌,与各路英雄会合,谋干大事。唉!说到运筹谋划,正是你们天桐师叔所长——不过事已如此,为师也只得勉为其难了。这十几日,大家也着实辛苦,所幸未负众同门所托。来,为我伏牛剑派威名重振,为来日杀退敌寇,为国分忧,干了这杯!”
众弟子听了这番教诲,不由眼望师父,目露崇敬之色,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