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踏过十二点,家家户户爆竹响连天。轰隆隆,咚咚叭叭,山摇地动,此起彼伏。天空开出五彩缤纷的礼花,星星眨眼,月亮含笑,山谷回音,群山添翠。
我们家定在三十早上八点半吃年饭。
今夜,十二点之前,老伴忙着煮猪肉,猪蹄,牛肉,鸡肉,炸鱼,炸饺子,炸麻球,洗蔬菜,我添火,准备祭神、祭祖先的香纸火炮。
准备工作就绪后到了晚上十二点,一家人就休息了。刚刚上床,四面八方炸开了鞭炮,心中激动,浮想联翩,一时无法入睡。
过年,对于儿童是快乐的事情,对于现在的我也是快乐的事情。
李鸿章有一副对联说得好:上联:享清福不在为官,只要囊有钱,仓有米,腹有诗书,便是山中宰相。下联:祈祷无须服药,但愿身无病,心无忧,门无债主,可为地上神仙。
如今,儿孙绕膝,自有天伦之乐。囊中无多少钱,有用的就可以,仓有米,腹中诗书略知一二,正在努力充电。身体还可以,无须服药,更不用祈祷。至于忧愁之事,乃情绪使然,偶尔有之也正常。
往年过年,家里一个摊,每年年关要借钱进足过年货,保证供应顾客所需物品,为的是多多少少赚几个钱补贴家用。本金多是从亲戚朋友,信用社借、有时借高利贷。
进货是最辛苦的事,尤其是去武汉。
有一年腊月二十八,去汉正街进货,街上人山人海,像黄河溃堤,巨浪滔天。我与妻子手里提着包,肩上扛着袋,卷入人流,我怕妻子被人踩踏,扶住她从街中挤到街边,刚靠近一个摊位,摊主怕挤倒他的摊就用量布的尺戳,妻子一个趔狙差一点倒下,幸亏一个好心人一把将她提起。我们只好从侧面小巷里钻出来,夫妻俩挤得气喘吁吁,至今想起心有余悸。
进回来的货,除了烟酒糖等副食品好销之外,其它小百货一时卖不完。那时做生意赊账为主,顾客提竹篮来搞一篮过年货,算账后说;“你写着,我搞钱再给。”你只好乖乖地写着,赊你的货还是看你大面子。
卖的现金要几时还上借的钱,免得背着沉重的利息。
有一年,腊月三十傍晚,卖货,累了一天的我,拖着疲惫的身子,步行去一个湾子偿还高利贷,债主不在家,没有还。那个债主,大年初一清早跑来拿钱。
回忆往事倍感心酸,不想了。新年要想一些快乐的事。
爆竹声渐渐稀疏,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早上六点多起床,把炉火烧旺,家乡人说,“三十的火,十五的灯。” 火烧得旺,人旺、财旺、身体旺,新年百事旺。
到八点了,家人都起床了。
开始祭神,老伴在桌子上用碗摆一块四方块猪肉,一块炸豆腐,一茶盅满饭,三个茶杯,五个酒杯,我点上香,蜡烛,酒敬五遍,上香茶三遍,烧表纸,家人跪拜,祈祷保佑平安。
祭祖先,把所有的菜摆上桌子,点香,蜡烛,烧纸钱,剩饭,磕头。纸钱烧尽,酒过三巡。女儿带着外孙女跪在地上,女儿三拜之后,按着外孙女的头拜了三下,儿媳带着孙子如法炮制。
爆竹,礼花由儿子和女婿燃放,母亲用纸钱包上饭菜放进火塘里祭祀火塘神,晚上要祭灶王爷。
过去住在老屋里,祭神,祭祖先都是在湾子上堂里,亲房人在一起各家各户用托盘端上祭品,爆竹合伙放,用长竹竿缠几竹竿,噼里啪啦响彻云空。欢声笑语,热闹非凡。现在老屋的人都搬迁到路边,有的进县城,有的进省城,有的在外省外县,各行其是。
家乡过年有三种吃法,一种是传统的大别山吊锅,把菜做好,用不容易煮烂的菜垫底,如竹笋一类,再一样样的菜炒好,铺上,最上面堆积肉类,撒上葱姜大蒜叶或者辣椒油,色泽鲜美,清香扑鼻,叫人胃口大开。加上喝起热腾腾的老米酒,烤上兜子火,不是神仙胜似神仙。
另一种是现代化的,用铁炉子下面烧柴,没有烟没有灰,比烧火塘卫生,上面中间放锅周围摆菜,一家人围炉就餐畅饮,不亦乐乎。
还有一种在桌子上用电磁炉烧火锅,也是很优雅的进餐条件。无论那种,农村过年都是快乐大本营,每一个游子都是千方百计想办法回家过年,亲人相聚叙离情,酒香肉美话丰年。不是想要吃多少东西,要的是那种与亲人朋友在一起的那种氛围。
过年了,亲人举起杯来,互相祝贺新年快乐,祝贺新年新气象,祝贺年轻人四季发财,工作顺利,火烧竹子节节响,脚踏楼梯步步高。祝贺老人身体健康,福寿绵绵。祝贺孩子们茁壮成长,学习进步。
你敬我的酒,我敬你的酒,母亲,老伴,女儿和孙子外孙女和饮料牛奶,我和儿子儿媳,女婿喝董酒。
儿媳喝酒不甘示弱,与儿子对饮。我喝得脸红脖子粗。女婿和儿子年轻力壮,能吃能喝,开怀畅饮。
他们拍下全家福。
把春节快乐幸福的时刻,定格在每个家人的记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