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 - 蛟龙

无丰一路向北,早飞出了陆地,身下是一片浩瀚的北海。凛冽的北风吹得海面波涛汹涌,一阵阵惊涛骇浪仿佛要将海水溅入天宫一般。在这里寻找一个龙潭看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经过无丰不懈地搜寻,终于在远处看到了一座高耸出海面的小岛。岛顶覆盖着皑皑白雪,在这片白色中,露出了一片深蓝的水色。
  无丰来到水边,往水中望去,虽然水很清,却看不到底。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龙潭吧?无丰这样想着,跃进了水中。好在无丰已然成为幽灵,不必呼吸换气,他一个劲地往下游,终于来到了潭底。无数的水草长满了地面,无丰慢慢降落在水草中间,一边用追魂刀划着水草,一边寻找着玉女仙子的魂魄。
  走着走着,一块巨石挡在了无丰的面前,他挥起追魂刀,使劲劈了过去。就在刀刃碰到巨石的一瞬,整个潭水如开锅一般翻腾起来,水流急速向潭外喷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无丰毫无准备,他就那样随波逐流地被激流带出了水潭,打着滚飞到了空中。
  无丰刚刚稳住身形,只见面前的整座小岛都在晃动。岛顶的积雪成块成块地剥落到一旁的海中,小岛正在迅速地向空中拔高。岛周围的大片海水也都迅速地搅动起来。突然,伴随着一条通天水柱的窜起,整座小岛从海中飞升起来,飘在空中。
  水柱用了很长时间才慢慢落回海面,褪去的水帘背后,露出了一条巨龙。刚才的小岛,不过是巨龙的一只鼻子。
  无丰张大了眼睛打量着面前的巨龙,他感觉自己恐怕还不及对方身上的一片龙鳞大。他看着巨龙慢慢在海上舒展开自己庞大的身躯,看着巨龙慢慢低下硕大的头颅来,看着巨龙用房子般巨大的放着红光的眼睛盯着自己。
  巨龙开口了:“是你,钻进我的鼻孔,搅了我的好梦?”随着这句话,一阵劲风迎面吹来,风中夹杂着浓重的海水腥臭。
  无丰使了很大的劲,才让自己没被巨龙喷出的风吹散魂魄,飘在空中作了个揖,说:“北海老龙,果然名不虚传,晚辈见识了。”
  巨龙听了,一阵哈哈大笑,又是一股腥臭的狂风吹过。
  无丰皱了皱眉头,一边用手在鼻子前面扇着,一边说:“老龙。你是不是很久不刷牙了?嘴里味道好大啊!”
  巨龙听了,心中不快,对着无丰一瞪眼,“大胆狂徒,在我的地盘上竟敢放肆!”
  这次,无丰捏着鼻子等巨龙把话说完。才回了一句:“不是放肆,我也不过是说句逆耳忠言。从你这口臭推断,若不是牙齿有问题就得是消化不良。还是早看郎中的好啊。”
  巨龙冷笑了两声,“好小子,有种。既然如此,就来陪老龙我活动活动筋骨吧。”
  “且慢!”无丰急忙拦住老龙,“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陪你活动筋骨的。我有正经事要办。”
  巨龙看着无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来,是为了找到玉女仙子的魂魄。”
  巨龙笑了笑,“你知道你要找的魂魄在哪里吗?”
  “北海龙潭。”无丰回答道,“所以,不知老龙是否愿意告诉我你龙潭的所在?”说完对着巨龙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巨龙听到这里,仰天大笑,“龙潭就在这里。”巨龙说着用爪子指了指海面,“我身居北海,北海就是一座龙潭。所以,在这浩渺汪洋之中,你要如何寻到一丝魂魄呢?”
  无丰这时方才意识到问题的所在,整个北海望不到头,这要找到那一丁点灵魂,比大海捞针还要难。
  “如果你无从下手,我倒可以帮你。”巨龙笑了笑,“不过……”
  无丰已经猜到巨龙要说的话了,索性自己接上了后半句:“不过需要我陪你活动活动筋骨,是吧?”
  巨龙笑着摇了摇头,“本来是陪我活动活动筋骨就行的,但是你说我嘴臭,你就必须得赢了我才行。”
  无丰瞪着眼前足有几座城市大的巨龙,呆若木鸡,他这次真的无计可施。
  巨龙仿佛看出了无丰的心思,紧接着说道:“我知道我们大小相差悬殊,我也不为难你。我会给你一具肉身,你若被我杀死就算我赢;如果你能活着拔得我一根龙须,就算你赢。”
  无丰一听,原来只是拔根龙须,信心重新回到了身上,爽快地答应了:“好,一言为定!”话音未落,只觉得自己身子一沉,直直地向海面坠落下去。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重新有了肉身,不再会飞了。他赶忙调整平衡,大头冲下,准备扎入水中。
  就在无丰即将接近水面之际,水中飞出足有一座城大的一只龙爪,带着巨浪向无丰踢去。无丰急忙一翻身,双脚踏在龙爪上,一用力,重又跳上天空。还不及无丰想好下一步动作,巨龙的龙尾推着一条龙卷风就扫了过来。无丰急忙将身子一横,险险地擦着龙尾上的鬃毛躲过了这一击。但他却没有防备早已从上面拍下的龙手,这下被打了个结结实实,急速栽进了水里。水面上的水花还没散去,水中早有巨龙发射的龙鳞向着无丰切来。看着两倍磨盘大的龙鳞急速转着飞向自己,无丰急忙扭身躯躲闪。躲闪间,无丰感到自己踩到了一块海底的礁石,他利用这个机会急忙蓄力一蹬,将整个身躯弹出水面,向着巨龙的龙头飞去。刚到龙腰,无丰就一甩手,将追魂刀对着巨龙的面门抛了出去。
  巨龙发现自己的龙鳞没能切到无丰,又让无丰逃出水面,刚要挥龙爪去拍,却感到眼前阴风袭来,一支钢刀对着自己的双眼飞来。他忙一摆头,躲过了这一刀,随即张开大嘴对着无丰咬了下去。
  “等等!”无丰突然对着巨龙一声断喝,随之伸出手来做了个阻止的动作。
  巨龙闻声,也没思索,停止了动作。片刻后,问道:“等什么?”
  无丰嘿嘿一笑,说:“当然是等好事情了。一会儿就知道了。”话音未落,刚刚被巨龙躲过的追魂刀从天上又掉落回来,不偏不倚正砍在巨龙左边的龙须上。
  无丰见状,一阵大笑,“现在知道了吧?”但话没说完,他的笑容就凝固了。
  巨龙开始一惊,紧接着接过了无丰的笑,说了同样的话:“现在知道了吧?”
  追魂刀不偏不倚地切在了龙须上,但怎奈那根龙须实在太粗,横断面足有一座湖那么大。追魂刀插在上面就仿佛半截毛发插在粗壮的手臂上一般。虽然无丰计算得精确,但分毫无法撼动龙须。
  无丰绝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现在想不出该如何赢过老龙。他就那么呆在那里,任由身体慢慢地向海面坠去。
  巨龙可不给无丰丝毫的机会,甩起自己的龙须,狠狠地对着无丰抽了下去。
  无丰被结结实实地打了个正着,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黑暗中,无丰仿佛听到有人在呼唤他:“起来起来!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是谁?我在哪里?无丰的头脑还没清醒过来,但已经在下意识地抬起头,慢慢地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了师父的身影,他正站在那里对着自己大吼:“还不起来!”
  “师父?”无丰无力地回答道。心里在想自己怎么会趴在师父面前。
  师父很不高兴地看着无丰,问:“我刚才讲的什么?”
  “酱油新生。”无丰随口答道。
  “什么酱油新生?还芝麻开门呢。”
  “哦。芝麻开门啊。”
  “辣椒下蛋!”师父气得故意打岔起来。
  “哦?原来是辣椒下蛋。”无丰跟着鹦鹉学舌。
  “无丰傻瓜!”师父倒要看看这无丰是真迷糊假迷糊。
  “师父傻瓜!”
  “嘿!这你可知道变着说。”师父哭笑不得,“看来这次是真醒了。我刚才跟你讲的是‘相由心生’。”
  “知道了。香油心声……”无丰一边说着,一边还用笔在纸上记着。
  对面的师父刚要说,“这次对了。”看到无丰记的笔记,气得一甩袖子,“算了,今天就到这吧!有你后悔的时候。”说完转身走了。背后,无丰隐约听到师父在喃喃着,“等我想出法子再来收拾你……”
  “相由心生……”无丰知道自己当时其实是记下了,只是故意在气师父。随着师父的离去,面前又变成了一片黑暗。
  突然,一阵憋闷的感觉袭来,无丰一睁眼,苏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正在慢慢地沉到海底。他刚要慌乱地向水面游,突然想起了相由心生的真谛——万事万物,由心所生,目中所见乃心中所想。只要他人也能想己之所想,便可以随心所欲。人与人的战斗是体与体的抗衡,而神和神的对决则是心与心的较量……
  巨龙把无丰打进海中,在水面上等着,他料想无丰已经无计可施,但也必不会那么轻易死去。所以打算接下来好好玩弄无丰一下。可是,他只看到海面泛起一片泡沫,却不见到无丰飘上来,不禁嘀咕起来:难道这家伙这么不禁打,已经死了?
  就在这时,海水突然一阵剧烈的翻腾。还不及巨龙做出反应,只见一条足以与自己身体匹敌的大水柱迅速朝自己的面前飞来。紧接着,巨龙感到颈项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扼住,浑身动弹不得。
  随着海水的继续翻滚,从水中慢慢钻出一个巨人,是以巨龙自己的目光看来的巨人。随着海水的褪去,巨人的面孔渐渐清晰了起来。那正是无丰,一个巨大的无丰站在北海当中。他的头几乎触到天宫的地板,他的脚深踏在北海的海底,他的两根手指轻轻地捏着北海老龙,就好像在捏着一根蚯蚓。
  这次轮到老龙绝望了,他眼看着无丰的巨头在天空中对着自己狞笑,看着无丰捻着自己慢慢送到他的面前,看着无丰将另一只手伸向自己的头颅。他以为无丰要拧断他的脖子,吓得闭上了眼睛。
  但无丰只是小心地捏住了他的一根龙须,轻轻一扥,然后便放开了老龙,淡淡地说了一句:“我赢了。”
  老龙此时顾不得嘴上龙须被拔的疼痛,忙求饶道:“壮士英勇,还望绕过小龙一命。”
  无丰看着面前的小龙,笑了笑,说:“我可没说要取你性命。咱们约好的,你帮我找魂魄。”
  老龙见无丰没有杀他之意,放下心来,爽快地答应道:“没问题。瞧我的吧。”说罢,老龙飘在空中,念动真言,将整个北海里埋藏的游魂野鬼全部召唤了出来。一时间海水翻滚,瘴气升腾,一阵阵阴风从水底吹出。
  无丰见状,急忙拦住,“老龙且慢!你这是要干嘛?”
  “我给你把整个北海的魂魄都召唤出来,然后你好从里面找你要的呀。”
  无丰听了,一阵汗颜,“多谢老龙好意,我看还是不必了。”说完,无丰站在那里,拿出集魂瓶,闭目凝神,没一会儿,一片红霞自海中升起,钻进了瓶中。
  老龙在一旁看了,不由问道:“这……壮士如何做到的?”
  无丰笑了笑,说:“相由心生。”说完,收起法身。运用相由心生的精髓,使了个瞬间移动的法,回到了师父的山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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