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娘是我们华北平原中部对外婆的称呼，听上去充满乡土气息，在我心里却比任何洋称呼都亲切。
今天是农历正月二十八，要是姥娘还健在，那今天就是她102岁的生日。只可惜，她去世已经整整20年了。
很早就想写一篇怀念姥娘的文章，但是每当提笔，总是无语凝噎，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总感觉自己才疏学浅，水平有限，不把我对姥娘的感情淋漓尽致地表述出来。如今禁足在家躲避疫情，清闲的时光更使人怀念故人。
在姥娘家的快乐时光一幕幕地在脑海中闪现，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温暖，仿佛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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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兄弟姐妹六个，我下面还有弟弟、妹妹需要照顾，所以我是在姥娘家长大的。我的老家和姥娘家在一条大街上，距离只有五百多米，在我的记忆中，直到高中毕业，一年里只有除夕之夜我在自己家住，其它的日子我都是和姥娘同睡在一个炕上。在自己家里，我好像是个过客，而姥娘家才是我归航的港湾。
当年的姥娘家是一连二的院子，东边是几间低矮破旧的土坯房，西边是更加破败的土房，是贮存杂物的地方。我和姥娘就住在东院的北屋里。在北屋的土炕上，煤油灯下，姥娘在一边纺棉花，我就在另一边开心地玩耍，睡前姥娘习惯性地打坐念经，我就乖乖地躺在被窝里等着姥娘入睡。睡前，姥娘会给我讲一些旧时流传下来的故事和谜语，还会教我自己念的经文。在雨雪天，姥娘在睡前总是记得把我湿透的棉鞋放在火炉边上，这样第二天穿上又干又暖；有时冬天太冷，破旧的被子又薄，姥娘就让我钻到她的被窝里抱着我睡，在她的怀里是那样的温暖和舒适。
整个童年姥娘温暖的怀抱弥补了我缺失的母爱，在我心中姥娘就是我的依靠，是我幼小心灵中最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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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姥娘家的条件也不好。我的姥爷在姥娘很年轻、我小姨四岁时就去世了，姥娘一人拉扯着五个未成年的子女，还要赡养双眼失明的公公，其艰难可想而知，但是三寸金莲的小脚太太硬是撑起了一个家。
在我记事时，姥娘家的生活条件就好些了。但是闲不住的她仍在操劳着，姥娘一年年的都在纺花织布，缝衣做鞋。当时那个年代，缺衣少穿，可是，尽管我们家孩子多，但我们粗布衣裤不破不补，手工布鞋也从不露脚，我明白这是姥娘和小姨千针万线辛苦的结果。
姥娘家西院有棵大的冬枣树，长长的树枝向外伸展着，结果的藤蔓垂吊着，椭圆形的果实像一个个小灯笼，这棵树上的枣又脆又甜。秋冬季节，冬枣就成熟了。每当我放学回来，小脚的姥娘就拿上大竹竿，把枣敲下来，那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零食。
由于我跟姥娘长大，她对我格外疼爱。每当晚上放学回家饥肠辘辘时，姥娘总是像变戏法似拿出好吃的东西来，有时是几块饼干，有时是一把花生，有时是酥软的点心，我知道那是亲戚送给她的，她舍不得吃，又留给了我。就是家里偶尔包顿饺子，她也要给我留几个。要知道那时候人们的主要口粮是高粱、玉米，白面馒头只能在过年过节时吃上几顿，而姥娘给我留得这些零食就如八珍玉食，现在想起还唇齿留香。
姥娘家的土坯房尽管破旧，但是温情和关爱能恒远悠久；姥娘家土炕上尽管没有锦衣缎被，但是布衣薄衾照样使人温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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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日在深秋，这个时候地里的韭菜是最嫩最鲜的时候，每年我舅舅都会从菜地里割来，姥娘费半天功夫择好洗净，在我生日当天包饺子，到时我们全家和姥娘一家十几口人一起吃饺子，虽然没有蛋糕和蜡烛，但浓浓的祝福灌满你的心田，被重视、被认可的感觉使我倍感欣慰。
当时，家里条件差，没有钟表，更没有其它可计时的方法，每天早上上学都是姥娘等乡广播站的《东方红》乐曲响起时叫醒我，在她心里上学是大事，一定不能让孩子迟到。
在我的家里，我就是大人，要烧火做饭，刷锅洗碗，背上背筐割草割菜。在姥娘家里，我是小孩子，是关爱的对象，宠爱的目标，在姥娘疼爱的目光里，我慢慢长大了，上学工作，飞出了乡村，远离了姥娘的视线，但我是她放飞的风筝，线始终牵在她手中。
姥娘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村妇女，但在我心里却是世上最好的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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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记忆中，姥娘总是慈眉善目，面带微笑，我们一帮外甥女和外甥在姥娘家很是放得开，因为姥娘从不大声训斥，高声吆喝。姥娘是个特爱干净的人，即便是身居陋室也收拾的井井有条，不新的衣服也平整洁净。头发一丝不乱地在脑后梳成一个小缵。她经常穿老式的或藏青色、或黑或白的斜大襟小盘扣褂子，小巧的中式盘扣从颈下延伸到左腋再到左下襟。姥娘在那圈椅上一坐，就是和蔼可亲的老太君。
可一生要强的姥娘走的也很决绝。1999年的隆冬之夜，可能是不想给儿女添麻烦，也可能是怕给儿女增加负担，从发病到去世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没有给人挽留的机会，就那样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总在想，一生念佛的姥娘真的是去了心中的天堂。
姥娘虽然走了整整二十年，但她的音容相貌时常浮现在我的脑海中。二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每年的清明和阴历十月一日，我很珍视与姥娘一年二次的空灵对话，在她坟前摆上供品、烧上纸帛，在心里默默唠叨几句心里话，仿佛我还是她膝下的孩童，她还是我慈爱的姥娘。我只想告诉她，我们都很好，但您走了这么多年，我们仍对您念念不忘。
有人说，人死之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若这是真的，我希望姥娘可以成为那颗最亮的北极星，我亲爱的姥娘一定在天上看着我们，保佑我们都幸福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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