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书不多,但在二十多年有限的生命中,书籍确是必不可少的存在。
仔细回忆,我最早接触的是《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不满十岁的我很是喜爱这两本文字搭配插图的硬装书,无数次打开又合上,纸张翻烂、胶封脱线,朋友不来或无法出门的空闲时间被故事填满。童话并非蛊惑人不切实际的毒药,即使成年后经历了社会的勾心斗角、看见过现实的冰冷残酷,我的内心世界依然保有一份对美好纯真的追求与向往。此外,某天当我终于不再为小美人鱼掉眼泪、抛却质疑豌豆公主合理性的念头,我开始一本正经的用彩色蜡笔给黑白插图上色,似乎这样做就能使被框在纸上的人物活过来。女性服饰涂上粉色,用蓝灰给男主角添彩,我在色彩使用上的鲜明倾向体现出环境影响下朦胧的二元性别意识。现在的儿童或许还在读《安徒生童话》,然而全彩绘本终究少了一些自给自足的参与感。
过十二岁生日时,舅舅送了一套类似《十万个为什么》的百科全书作为我的礼物,也在不经意间打开了我更加广阔的阅读视野。在我步入中学的2006年,即使是中部地区不甚开放的城镇,也已有了相当浓厚的升学氛围。学校是助推考试压力的机器,导致很少有教师愿意提倡或鼓励课外阅读。然而总有一些不服“压迫”的勇士,“铤而走险”将各类书籍带进教室,其中不乏少女杂志、武侠小说、悬疑漫画。我也受到鼓动,用百科全书交换其他书籍的阅读资格。学生躲避掩藏,教师蹲守捕获,俨然游击战场。言情、玄幻永远首当其冲,我这套书却得以保全。现在想来或许在于,教师都没法准确将其划入可读或不可读的范畴。我在那时也读过一两本借来的言情小说,情节早已忘得一干二净,除了迎合怀春少女的幻想,好像什么也没留下。直到后来读过张爱玲、勃朗特、杜拉斯、《傲慢与偏见》、《霍乱时期的爱情》等等,我才明白爱情既单纯又复杂。开卷有益,没有阅读就无法真正了解人的有限与世界的无限。如今当我也成为教师,面对学生的邀请,我不能心安理得为其开具一份阅读清单。我深知知识绝不只限于学校和课堂,也不只限于书籍。
三年后我升入高中,正赶上韩寒、郭敬明势头凶猛。男生手捧《像少年啦飞驰》,女生热议《悲伤逆流成河》,每家书店都将他二人的书籍摆在最醒目的位置,新书销量直逼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出于好奇,我也找来《三重门》与《夏至未至》,希望从中得到些课余闲聊的谈资。说实话,当时我不懂韩寒,也适应不了郭敬明。无论是前者语义不明的迷惘叛逆,亦或是后者顾影自怜的颓废忧伤,对十六岁的少年来说都太沉太重了。但我永远不会轻视韩寒、郭敬明的存在,正如十年后我又一次收到学生送的《幻城》,年轻的读者不为明天的食物而担忧,只为今天的情绪而买单,这没什么好责备的。与此同时,吊诡的是回顾高考冲刺的这段时光,一部分同学偷偷在青春疼痛文学中安放自己的情绪,大多数同学的抽屉里则装满资料和试卷,找不出几本与考试无关的书籍,即便《读者》、《青年文摘》也是为了获取写作素材的纯功利式浏览。学生不是沉迷于没营养的阅读,就是根本没有享受读书的启迪。倘若家长具备一定的素养,如果教师能够积极正确引导,这种倒错就有补救的余地。
我自小就喜欢与文字打交道,选择中文系更使我的阅读状态由自发进入了自觉阶段。在一定程度上摆脱了考试的压力,又受制于顺利毕业的合理约束,我真正开启了自由从心的阅读旅程。文学也好,哲学也罢,研究心理,分析社会,来者不拒,孜孜不倦。当我将自己的身心交付书籍,时间开始流动,空间富有弹性,在不见自己与看见自己之间轮转,倾听他人的故事,感知世界的语言。又到读书日,想起去年在《人文素养》课上给学生布置的一道写作题:“我们为什么要阅读?”在今天,我尝试写下自己的思考。阅读让我成为更谦逊的人,戒除精英主义的无礼和傲慢,心怀对一切痛苦灾难的理解与抱慰;阅读也让我成为更自信的人,不随波逐流,不否定自己,内心坚定、勇敢独立、充满力量;阅读更使我成为丰富的人,在学习、工作与生活中控制情绪、储蓄经历、平衡生活。
打开一本书,从此刻开始,不只在读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