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
除了无为,道家另一项特征是,它主张一切价值的相对性——在这个相对的世界中没有任何观点可以认为是绝对的。一切价值和概念,对那怀抱它的心来说,最终都是相对的。
道家避开一切尖锐的二分法,甚至善与恶都不是正相反的对立面。
【原文摘录】
《人的宗教》 第五章 道家 第202-203页:
道家的另一项特征是它主张一切价值的相对性,及作为其相关项的对立之统一。这一点上道家与传统中国的阴/阳符号结合在一起,其图式是这样的:
这阴阳两极总结了所有生命的基本对立性:善与恶,主动与被动,正与负,光与暗,夏与冬,男和女。
不过,虽然两者在紧张状态之中,却并非截然相反,它们是彼此互补平衡的。每一方都侵入到对方的半球内,长住在其伙伴领域中最深的隐蔽处。而最终发现自己被环绕着它们的圆圈所消融了,道在共同永恒的整合之中,在这整合的脉络中,对立者只不过是在无尽的循环过程中的面向罢了,每一次的转动都不断地转入到对方之中,与之交换着位置。生命并非朝一固定的顶点或极点向前向上行进的。它倒回到自己,走了整个圆圈,从而体现出万物是一,而且一切都是顺适的。
道家坚称,那些对这深刻的符号冥想的人,会发现它比任何长篇大论和争辩更能提供进入世界秘密的捷径。
忠于其含意,道家避开一切尖锐的二分法。在这个相对的世界中,没有任何观点可以认为是绝对的。
谁知道最长的弯路是否有一天可能会被证明是回家最短的捷径呢?或者想一下做梦和醒来的相对性吧。庄子梦见他是一只蝴蝶,而在梦中丝毫没有任何他曾经是别的东西的想法,可是,当他醒转来的时候,他吃惊地发现他是庄子。这就为他留下了一个问题,到底他是庄子梦见自己成了蝴蝶呢,或是他乃是一只蝴蝶,现在正梦见它成了庄子呢?
因此,一切价值和概念,对那怀抱它们的心来说,最终都是相对的。
当鹪鹩和蝉听说有鸟可以连飞几百里而无须停息的时候,两者都说这是不可能的。“你我都十分清楚!” 他们点着头说,“我们最远能到的,就算用最大的努力,也只能飞到那边的榆树,尽管如此,我们还不能肯定每一次都做得到。我们常常发现在没有到达之前早就被扯回到地上。这种一次能飞数百里的故事都是无稽之谈。”(译注:参《庄子·逍遥游》)
在道家的观点看来,甚至善与恶都不是正相反的对立面。西方则一向趋于将两者二分化,道家则没有那么确定。
他们用农夫的马跑失了的故事来加强他们保留的态度。
邻居对农夫表示同情,却听到他说:“谁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呀?”果然不错,第二天马回来了,带回来一群野马。邻人又出现了,为这笔大收获向他道贺。他得到同样的回应:“谁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呀?”果然又对了,因为第二天农夫的儿子想骑上其中的一匹野马,摔了下来跌断了一条腿。邻居又表示同情,所引发的问题又是:“谁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呀?”农夫的看法在第四次又证明是对的,因为第二天士兵来强征民兵,儿子因受伤而被免除了。(译注:参《淮南子·人间篇》,塞翁失马故事)
这一切听起来很像禅宗,不错,佛教通过道教的影响而变成了禅宗。
道家把相对原理推到了逻辑极限,而将生与死置于道的韵律中成为互补的周期,当庄子的妻子死了,他的朋友惠子来看他并表示慰问,却看见庄子双脚张开坐在地上,有节奏地拍打着一只木碗大唱其歌(鼓盆而歌)。
“不管怎样,”他的朋友说,“她忠心耿耿地跟你生活了这么多年,看着你的儿子长大成人,跟你一起老去。对着她的遗体你不掉一滴眼泪已经不像话了,却又唱又敲打木碗——这太过分了。”
“你错了,”庄子说,当她死时,我也像一般人的反应一样,感到绝望。可是后来我意识到在出生之前她并没有身体,我就明白了令她出生的同样的变化过程,最后也令她死亡。如果有人累了跑去躺下来,我们不会追过去又闹又叫的。我所失去的她,只是在天地间的寝室中躺下来去睡一会儿。在我妻子睡觉的时候大哭大叫,将是否定自然的法则,所以我就克制住自己。” (译注:参《庄子·至乐篇》)
庄子在另外的地方直接表达了面对死亡的自信:
大地,
我的身体存在的根本。
工作和责任令我疲惫了,
老年好教我休息,
死的时候给我宁静。
那为我生命提供了我所需者
也将给我在死亡中的所需。
【读后感】
花时间摘录那么长的几段内容来保存,有以下几个原因:
一是因为这里提到的道家的『一切价值和概念都是相对的』,这样的主张提醒我避开绝对思维和二元对立的思维。联想到佛陀也有类似的提醒。
二是因为这里讲到三个有名的典故:庄子梦蝶、塞翁失马、鼓盆而歌。
还有,庄子对于生与死的理解——死去的她只是在天地间的寝室躺下来休息——让我印象深刻,深受启发。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