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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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 | 梅林何处寻（15）
苏宅的牌匾破败地倒垂在那，强风吹来，发出吱呀的声响，好像随时都会被吹下来似的。
门插已经锈迹斑斑，杂草丛生，已经看不出房子原来的样子，只能从零碎的片瓦中，隐隐约约地感觉出原来宅院的韵味，清冷高雅。
春天看花，夏天吃果，秋天放风，冬天飘雪。
只是现在，哪里还有满院的梅花，树枝斜插、弯曲，全是陌生的模样。曾经埋在树下的秘密，也再找不到了。
阳光下，树影婆娑，没有一处是熟悉的。
那梦里的梅林已经无处可寻。
苏雨烟试图顺着记忆寻找过去的影子，可到处都是废墟，到处都是杂草。
哪里是爹娘的寝室书房，哪里是她的院子……
站在废墟中的苏雨烟，失去了气息，像一株正在枯萎的梅花，寒意从脚底袭来，侵入身体，仿佛被定格般，想动不能动。那种扑面而来的寒意，使她忘却了自己。
风萧萧，周围凄凉，只剩下呼呼的风声，断枝摇曳，杂草滋长，发出沙沙声响。
此刻天是灰暗的，心也是灰暗的。
在苏雨烟身后一丈远的柳文彬，也静静的站在那，这里曾是苏姑娘的家，现场狼藉不堪，可见当时的火势有多迅猛。亭台楼阁一夜间化为灰烬。苏姑娘当时还那么小，现在她的心一定很痛。
柳文彬一直看着苏雨烟，她一直很平静，只是有些太过平静。她在这片废墟中站了太久。他有些担心，轻声的试探道：“苏姑娘？”
苏雨烟转过身，脸色平静，可是眼睛里溢满了或明或暗的悲伤，与这片废墟一样死寂。
苏雨烟轻轻动了动嘴唇，“我没事，没事。”
她曾无数次地梦到那个噩梦，在梦里所有人都死了，只有她还活着，她曾无数次地求爹娘带她一起走。她不要自己一个人，她想跟她们在一起，哪怕是死。
可是最终，还是只剩下她一个人。
苏雨烟紧紧握着手指，掌心出现一排排指印，手指紧握又松开，松开又紧握着，她竭力的控制着颤抖的胸膛，让自己渐渐趋于平静，再次睁开眼睛，转身对着柳文彬说道：“你不能再呆在这了，我送你回柳城。”
“苏姑娘，你私下放了我，回去怎么跟城主交代？”
“柳大哥不用担心，城哥哥最疼我了，他知道后最多骂我几句，柳大哥不要再耽搁了，赶紧离开这里。”
柳文彬摇了摇头，“苏姑娘，我还是留下来陪你。虽然我不会武功，但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苏雨烟说：“柳大哥，你是因为我才遭受这牢狱之灾，我怎么可以让你因为我再身处险境。”
柳文彬说：“可是……苏姑娘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放心，我没事。离开柳城那么久，你也该回去了。叶青青还在等你。柳大哥，能够遇到一个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的人不容易，你回去后可不能再辜负人家了。”
柳文彬看了眼苏雨烟，他是想回去，可是他又不放心她。她是他在这江湖上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江湖人不是最注重“义气”二字，他怎好现在就离她而去。
见柳文彬犹豫，欲言又止，苏雨烟说：“柳大哥，我心意已决。我已经派人送信给叶青青，想必很快就会有人来接应你。”
见苏雨烟一再坚持，柳文彬也不好强求，苏姑娘私下放了他，回去只怕也不好和顾安城交代，只是他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待他见到青青，再做打算。
柳文彬庄重的对着苏雨烟作了作揖，“苏姑娘，柳某告辞，你有空记得来柳城，柳某请你吃酒。”
“保重。”
顾府。
顾安城的书房，是顾府守卫最为森严的地方。平时有专人打扫，其他人甚至连院子都不能进入。
顾安城看着桌子上的帖子，确认说是瞪着帖子，直到听见武杰急匆匆的脚步声，才收回目光。
“城主，我们安插在京城的探子都失去了消息，属下怕要有大事发生。”
顾安城拿出请帖，“你看看这个。”
“各路英雄，滋今暮夏之际，吾幸得冰魄剑，不敢独吞，故兹请顾城主莅临，共赏此剑，以示荣耀。”落款是蓬莱山庄庄主李淼宗的名号。
“冰魄剑出世，各路英豪都会齐聚蓬莱山庄，届时就是我们夺回冰魄剑的最佳时机。”
武杰面露惑色，这冰魄剑在秦萧手中，如今又出现在蓬莱山庄。“城主，蓬莱山庄久不闻江湖事，属下怕这其中恐怕有什么阴谋。”
顾安城皱了皱眉，开口命令道：“武杰，那日我会带着烟儿一同前往，到时候不管发生任何事，你都要保证烟儿的安全。”
“属下遵命。”
“对了，烟儿人呢？”
武杰说：“小姐偷偷去了地牢将柳文彬放出来，带着他一起去了苏宅废墟，后来柳城的人出现，将柳文彬带走，属下一直派人跟着，需不需要现在就把柳文彬抓回来。”
顾安城摆了摆手，“罢了，不过是个无用书生，留着也没什么用。”
苏雨烟刚回到府中，听说顾安城找她，便直奔书房，“城主哥哥，你找我。”
顾安城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苏雨烟，只见她情绪有些低落，但并没有表露出很悲伤的样子。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苏雨烟的时候，她才只有五岁，像个哭泣的瓷娃娃，神情不安的一直紧跟在父亲身边。
“以后她就是你的妹妹。”当时父亲这样跟他说。
父亲经常不在府上，现在突然多了一个妹妹，他是欢喜的。
烟儿刚来的时候，除了顾老爷子，对谁都很抗拒。直到有一次顾安城当着她的面拍死了她很害怕的蟑螂，她才渐渐接受他这个哥哥。
苏雨烟率先开口认错道：“柳文彬是我放走的，城哥哥要怎么处罚烟儿，烟儿都没有怨言。”
顾安城面色冷漠道：“烟儿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现在都敢假传我的名义，私放犯人。”
苏雨烟低垂着头，面露难色，心中已经做好了接受处罚的准备，“烟儿知错了。”
顾安城本来打算小惩一下，如今见她这般模样，竟狠不下心来，淡然道：“下不为例。”
苏雨烟见此，接着说道：“柳文彬是烟儿的朋友，还请城主哥哥不要再为难他。”
“他既是烟儿的朋友，城哥哥又怎么会为难他。”
“真的？城主哥哥保证？”
顾安城笑道：“烟儿，你还信不过我吗？”
苏雨烟连忙摇了摇头。在这世上，最疼爱她的人就是城主哥哥，对她最好的人也是城主哥哥。谁都会骗她，只有城主哥哥不会骗她。
顾安城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天空，风雨欲来风满楼，风吹动发丝浮动。他转身对着苏雨烟，语气少有的低沉说道：“烟儿，要变天了。”
苏雨烟信步走到窗边，抬头也望着那片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