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是个阴郁又温柔的家伙。
虽然这话听上去很抱歉:他是我众多朋友中的一位,我是他不多的朋友中的一个。
但,他是我众多朋友中,“最特殊”的一位,我大概,只是他极少数朋友中,“最普通”的一个。
这样,大概能理解我们的关系。
在闲散日子里头,我曾邀请他来听我在酒吧的三点场,并加上一句“不会太晚吧,会不会困。”他给了我一个平淡的眼神,我才意识到那个时间点正是他最清醒的时候。我笑笑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并且打从心底里觉得,能够压抑住嘲笑冲动的他实在是很不得了。
我不知该以寡言或是健谈来形容他的交流方式。有时候他并不说话,对我的话语也显得无太大反应,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盯着我的下巴,以至于让我觉得他并不在听我说话;有时候他兴致高昂,尽管依旧不带什么肢体动作,语调也平缓,可那些语句袭来时就像是我站在山顶等待数以万计的风流涌向我。所以我想,他脑袋中大概在想很多事,但它们难以寻到一丝带有亮光的出口。
它们的主人总在躲避掩盖什么。
我从不怪他的不坦诚,因为有些事不必讲。这时候只需要碰个杯,喝点手中廉价或昂贵的酒。是他爱的,麻痹神经和情感,尽管对我们而言效用不大。
我很久没见着他了,我并没有想念他,虽然这样就难以解释我写这东西的企图。
柜子里备给他的酒会提醒我这件事,我只好低头默算时间,不止久未会面,并我有预感在这城市难以再见他了。
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在初冬披着烟灰色的毛呢大衣,背对我站在公园的喷水池边看神像上的鸽子,他回头看我一眼,又转了过去,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