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考砸了,因为数学。
其实也说不上是考砸,正常发挥吧。初中三年一直得过且过的,任凭数学再差劲心态也好得出奇,考试时最后两道压轴题一道都做不出,当时急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铃响了也没做出来。还好家人对中考结果都不失望,至少能有学上。
然后就来到这儿了。
“哇,好大。”
“教学楼砖红砖红的,颜色真好看。”爸陪我一起来的,我向爸称赞道这所我即将要度过三年的中学。
然后就进宿舍,爸帮我把宿舍拾掇好,铺上被子,就和我道别了。乘着间隙,我一个人围着学校走,漫不经心的左顾右盼。一方面为了打发时间,另一方面熟悉熟悉环境。学校结构其实挺简单,四栋教学楼对称立着,后面是学生宿舍和科技楼,操场和食堂在两边,体育馆嵌在学校最外沿。中正划一,一目了然。
第二天军训。
军训时太阳出奇的毒,我怀疑学校烧了几十柱香,才促成了一场摧残学生肉体和心灵的不正当交易。
“立正,稍息。”教官们都卯足了劲,暗中较量着谁的嗓门最洪亮。
然后是书记、校长等一系列不可省略的讲话,我们听得极其认真,生怕稍不留意就会被揪出来来个当众批斗。
分班军训,每个班占据一小块方格地,教官们张牙舞爪的呵斥我们。我们汗如雨下,透过热浪,每个人像是案板上待宰的羊羔,拼命地呼吸着最后一口新鲜空气。
一
我这个人面相虽老实本分,其实心怀鬼胎。
尤其是教官破音,说起话来走调,那情形我是犹有兴趣的。那时我还未曾遇到志同道合之人,诸如此类的情况我都是强忍住不笑,直至遇见第一个女孩。
她那时留了个至脖间的短发,发尾微卷,虽是单眼皮眼眶却挺大,戴着一副蓝色边框眼镜,典型的乖学生配置。
其实不然。
她那时站在我斜前方,之前我一直未曾注意到她。某次一次教官训话,训话内容不太记得,但极其好笑,我注意到她身子一直微抖,拼命地掩饰吱吱的笑声。我一下子没克制住,噗嗤一下随着她笑了起来。她似乎应该和我有同样的境地,缺乏一个笑点一致的笑友,我们两个抿着嘴会心对视,那一刻,一扇友谊之门便这样的徐然揭开。
和她一直是同班同学,从高一起便以极其迅猛的速度夯实了友谊。两个人星星月亮,契阔谈燕,无话不说。吃饭一起,打水一起,晚自习放学回家一起,高中的所有的闲暇时间都有这个女孩的参与。当然,不只有她一个。
她爱笑,且异于常人的热爱搞笑。而我们也都乐此不疲的看她侃大山。她的调侃对象宽泛且接地气,诸如学校老师,喜剧明星等等。扭腰、瞪眼、搔首弄姿,无所不用其极,我常常被她逗笑得前俯后仰,如此清绝的女子真的罕见。她的笑声,像荒原上一抹橘黄色的火焰,点亮我高中每一个乏善可陈的时刻,弥留之际,闪烁发光。
同时她也是脆弱的。她成绩优秀且上进,我提点自己多学学她求真务实的学习态度。在我印象里,她一直是属于班上成绩花名册前几位的。看得出来她特在意成绩,稍微差一点情绪就低落的不得了。有次月考完,她说考得不好,当天的晚自习同学大多请假回家,教室里面寥寥无几。她、我,还有另外一个女生一起胡乱编了个理由,请了一节晚自习的假。我们三个人在操场上晃悠,三个人像约定好了的情绪低落,如同失魂的野鬼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操场上除了我们三个,还有几个生活老师,她们很闲,踩遍了操场上每一个塑胶角落。
“唉,每次考得不好我就会对不起我妈。”
“你别想太多,考试结果说不准呢。”
“我觉得情况也没有很糟。”
不知怎的,她竟毫无征兆的哭了出来。嘴里嘟囔着什么。
那一刻我只能扮演一棵树的角色。电影里面那些神圣的古木总会只言片语讲一些莫名其妙的鬼话,却引得旅者自作多情地深思起来。我只希望我说的话能帮他打打岔分分心,没希望自己说出什么多有道理的东西来。
她是脆弱的,我固以为她大大咧咧没所谓,却忽视她隐匿在心底柔软的部分,我也时常笑话她没点女生的样子。原来她也会向我抹眼泪,倾吐她的难过。我猜测,哭着的她,她的脑子闪过的东西,也正是我脑子里闪过的东西。我静静地陪着她,还会给她递包纸,看着她停止啜泣,看着她擦干眼泪,然后继续开怀大笑。
第二天成绩出来,她第三名。我拿着成绩单,怒斥了她半个小时。
二
第二个女孩和第一个截然不同。
和她熟络起来是高一下学期,班上换了一次组,阴差阳错的分在了一个组。
她一头短发,窄框眼镜衬的脸特小。第一次见她,一身冷酷打扮,看人也皱缩眉头,那时我真的误以为她是个男生,直到自我介绍。未曾和他分到一个组之前我和她聊天甚少,我天生和高冷的人难以打交道,然而这点在认识之后显得尤为可笑。
她很会唱歌,军训时她被选作我们班领唱员,她长得就像是一副会唱歌的样子,特别是她开嗓的那一瞬间这样的感觉尤为强烈。军训我们班很调皮,唯独唱歌这一项我们班是拿了一等奖的。之后又听过别的同学她在初中怎样怎样,那时觉得她更厉害了。
高一班主任是英语老师,她英语也很好,班主任特喜欢她。
之后学生会竞选,我们年级是黄埔一期,我们班齐刷刷十几个人去竞选,我也要了张表,在台上冠冕堂皇的说了几句,没想到还真混了个一官半职。她最后一个演讲,是我们那届学生会的主席。
高一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一半,然后就到了下学期,然后就分到了一个组。
我们组的同桌是轮着换的,每周同桌都不一样,可我和她同桌之后,高二结束前就没分开过。
刚开始同桌我还端着个架子,腼腼腆腆的人模狗样。她倒是很热情,各种话题都会与我聊几句。她其实是个话唠,我更是个话唠,上课光顾着说话,即便不讲话也和她推推搡搡。晚自习全班都提笔刷题,我们两个躲在课桌书架后面大聊人生、理想,盘点高中毕业去哪旅行,想去那所大学,这些东西在那个夹杂着汗味的夏天显得格外富有魅力,我们便也光明正大的聊以慰藉。那些小确幸,小张狂,在现在看来分外可爱,可爱到轻飘飘的便随风消逝,和着梦和远方融进辽远的天际。
我们两个虽然都选了文,却没能分在一个班,当时真是报憾无比。现在转念一想,要是还是同桌的话,不必讲梦和远方,估计数列导数等等我都弄不清楚。估计未来我们两个只能在路边喝着烧酒,一起抱团取暖了。
那段时间虽然没有听课,但至少成为了我怒盘高一回忆时,一枚带着佛头的珠子。
三
这第三个女孩,缘分和我不浅。初中同班同学,中考和我一样的等地,来到了同一所高中,分班考试她去了理科实验班,我的班比她低一个档次,看着她成绩愈来愈好,我尤为欣慰。
和她的交集大多还是在初中,也不是说到了高中形同陌路,毕竟两个人隔着层楼,我这人又好新鲜,久而久之,就淡了呗。与她熟络起来是初二,那时的我还是个小矮子(当然现在也是),可她那时就已经高挑出众了。她长头发,扎个马尾辫,皮肤雪白如凝脂,鹅蛋脸,五官特精致。我当时就觉得怎么有这么好看的女生,现在也挺纳闷为啥没有男生追。
初中的我很任性,动不动就发脾气,现在真想给当时玩命嘴欠的我抽一个巴掌。有一段时间和一个同学闹矛盾,其实要深究其原因我们双方都不知道,我现在觉得就是嘴欠,我那个同学又没有讲透,旁击侧敲地向我讲了几句,而我则像个油盐不进的蠢货,依旧我行我素。然后她就冷淡我了呗,不和我讲话了呗。我当时也纳闷,怎么好端端的说冷战就冷战,我就问去问她,刚好我们三个都互相了解。
“那什么,你有没有向你讲过我什么坏话啊。”我问她。
“没有啊,她没和我说过啊,有什么事吗?”
“哎呀,就是……”
然后我七七八八向她说了一堆,具体内容我也不记得,总之就是我很烦,我很伤心之类的废话。她倒也明白了,两个人没啥事,她就充当了和事老。在某个寂静的下午,我们三个一同回家,然后所有事都烟消云散,冰释前嫌。
我挺感谢她的,帮我挽回了一段至为重要的友情。
进入高中,我混的风生水起,结实新的朋友,学校活动也都积极参与。可她的境遇却和我迥乎不同。我时常能够看到她一个人在校园走道里形单影只的样子,学校食堂她也总是一个人排队吃饭倒饭,和她在学校的记忆点里她总是独来独往。有几次我看着她影影绰绰的背影,我总想大喊一声让她停住,却又欲言又止。她停下来我该和她说些什么呢?至少我身后还有能够一起走路的小伙伴,此时的她也不愿打搅我。我又一次问她
“你高中没交新朋友吗?总是看你一个人,怪孤单的。”
“是啊,也不是不愿意,太怀念初中了,你们有成双成对的,我也不想强人所难。”
我没有说话,也许未来某天我也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又或许我会动用自己的些许狡黠,和人事周旋,与世界互开玩笑。
她们都是真实存在的,对我极重要的人,我和她们嬉笑怒骂,举着青春的大旗为虎作伥。不知道未来还有多少个日日夜夜,还能将我们紧密地裹挟在一起。
但至少,我热爱她们,像是夜里各执一端的路灯,互相放出扑闪的信号,看一切走过却岿然不动——这是即将的事情,也是已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