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乌七八糟的事,许崇勔真想‘浊酒三杯沉醉去,水流花谢知何处?’可是他又不能这么做,他必须尽快解决目前的危机。他的公司已经步入了正轨,他不允许眼前的石头挡住去路。此外,他还有员工要养。可怎么才能度过眼前的危机呢?毕竟是花了两年的时间才做起了这个国企客户,不能就这么丢了。这两年,光这一家客户就几乎倾注了他一半的精力,当然还有不少金钱。现在,好不容易顺利了,他不能由着对方想换掉就换掉。更何况,这家客户的订单几乎占到了总营业额的百分之三十。
每逢遇到难题,无论刮风下雨,许崇勔总会一个人出来走走。慢走让他养成了思考的习惯,同时总会给他解决问题的灵感。可这次,他走了快两个小时了也没想出好办法。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雨停了。他收起雨伞,不过这让他更加烦闷。许崇勔又看了看前面的路牌,已经不知不觉走到外环了,过了排污河上的白色石桥就是开发区。
他没想到自己走了这么远,更没想到会走到开发区来。站在石桥上,许崇勔把伞顺手放在脚下,然后打开皮夹取出烟和打火机。他猛吸一口香烟,然后听着脚下急流的水声,借着路灯那昏黄的灯光望着远处朦胧的水汽,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一个没有利益争斗,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勾心斗角的世界。他嘴中不自觉的哼起了松本名央的《河岸之家》:越是成年就越容易流眼泪,因为一个人也能活下去,我对此深信不已,可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空落落的……。
手机的来电铃声就把许崇勔又拉回了现实世界。他拿出手机先是看了一下显示屏,是业务员小杜打来的电话,于是顺手将手中的烟头在地面的积水上点了一下,看烟头已经熄灭,他一手拿着烟头一手接起了电话。电话另一头的小杜说话有些急促,他告诉许崇勔今天下班后河南的国企客户生产部的张主任打来了个电话,说许崇勔的公司在月初提供的产品安装到设备上精度达不到要求,机床加工的产品废了好多件。即便是小杜和他们解释说产品是台湾生产的,而且附带检测报告不可能出现问题,但他们态度依然特别不好,一再声称是产品的问题,坚持退货,语气中几乎没有一点可以通融的余地。小杜也给采购科的庞科长私下里打了电话,他这次比较冷淡,让他们自己找生产使用部门自行解决问题,他不便出面。庞科长还强调说生产部门如果一再认为有问题的话就只能退货。
“知道了,这件事我处理吧。”除了这句话,许崇勔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回答小杜。
许崇勔挂断电话后,把手上的烟头扔到桥边的垃圾桶后,又点上了一支香烟。一边吸着烟一边向开发区漫无目的的走去,他没有意识到把伞落在了桥上。
许崇勔明白,客户就是一心要换掉自己,然后让另外一家供应商进来。他能猜到一定是采购科的庞科长搞的鬼,另外一家也一定是许诺给他更多的利益。只是他想不明白,生产部门的张主任和采购的庞科长怎么穿了一条裤子了呢?他们不是一直水火不相容的吗?这两个人,一个是豫西人,一个是豫东人,私底下总是把搞坏河南人名声的脏水泼给对方,如今却形成了某种默契。许崇勔开始和他们打交道时,这两个人甚至从来都不愿意做到一张桌子上吃饭,每次去拜访他们,总是要单独宴请他们。可这次,他们却团结了起来。他们两个一旦联合起来是能够轻而易举的换掉供应商的。这是许崇勔最害怕的结果。
许崇勔看了一下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这时,街道上的雾气已经散去,不见一个行人,空气中的腥味也已不似之前,呼吸起来变得顺畅多了。这个地方,许崇勔每月都会来那么一两次。不过,每次来他都是开车,像今晚这样徒步过来,他还是头一次。他现在走的这条路叫鄱阳路,除了马路两侧的路灯,只有马路另一侧的理发店前的灯还亮着。看见理发店,许崇勔突然想起了韩孝泽不久前给他讲的笑话。韩孝泽说开发区的理发店宰客,而且专宰外地客。外地人来开发区理发,结账时是按照部位和项目收费的。左右两侧、前额、头顶、后脑、脖颈,外加两洗一吹一捶背,明明标价男士理发30元,结账也就变成了300元。在开发区的海鲜市场还不能买带壳的海鲜,尤其是死虾和死蟹。市场的很多不良商贩把虾仁抠走然后注入类似虾仁的东西,冷冻过后根本看不出来是假的。至于螃蟹,缺德的商贩们直接往壳里注水冻上然后卖给顾客。也因此,鄱阳路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路南不理发,路北不吃虾和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