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职场:一群孤军奋战的人的狂欢

高中时代,我的历史老师是个名副其实的美人,身材高挑,杏眼流光,青丝如瀑,明眸皓齿,气质出众,关键,她在教学上还颇有建树,博学擅教。

女生都爱她的才华,男生除了爱她的才华,更加迷恋她的芳华。总之,那时,她是女神一般的存在,更何况,这女神还高冷,远离俗世,没有半分人间的烟火气。她简直就是那种一出场就自带主角光环的存在,每节历史课,我们都被她散发的光环笼罩,如痴如醉。

她讲世界史,评论各国之间的分分合合,无非是趋利避害,国家与国家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嗯,大家深以为然,纷纷拜倒,当然,如果这话出自我那个其貌不扬,不修边幅的生物老师之口,可能也不至于如此让人倾倒,人美就算了,还这么七窍玲珑着实难得。

这句话,在那节课之后不久的某天,我再一次从班长同学的口中听到,直接导致后来的高中时光里,我与她水火不容,势不两立。

班长其人,学校当地某小康家庭的独生女儿,父亲在另一所高中厨房帮厨,母亲在居委会顶着官衔。班长初中以前,全家在新疆居住,升初中后,就举家搬迁回山东老家,所以,相对于我们这些没出过远门的井底之蛙,她是见过大世面,经过大风浪的,又何况,她还会一点儿新疆舞,笑起来有两个圆圆的酒窝,看起来十分可爱。我与她交集甚少,虽然同属一个班级,但是生活圈子差别比较大,没什么共同语言。

某天晚饭时间,室友们都去食堂吃饭了,我在宿舍洗衣服,她忽然造访,说了些精致的场面话。我不怎么搭话,因为对于她所说的那些,我知之甚少,实在不好妄加评判。

她初中时候参加过市里的各种比赛,作文比赛和绘画比赛还都得过奖项,我听着就觉得此非凡人,表示仰慕道:“我家农村的,学校条件不太好,音乐、绘画这样的课都没有,真羡慕你。^_^*”

她闻言,似乎十分受用,当下挺直了胸脯说:“就是啊,我们这里虽然不是像北京、上海那样的大城市,但是跟你们那穷乡僻壤比起来,就算是大城市了,你们这些从小地方出来的孩子,从小到大只知道死记硬背,埋头苦学,不像我们大城市里的孩子,见多识广,知识面丰富。还有啊,那天历史老师不是说了嘛,国家与国家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人跟人之间也是一样的,我用的着你了,自然就会把你当做朋友对待,如果你对我毫无用处,那么大家最好不要有什么牵扯,你说,对不对?”

我没说话,作为天性习惯感情用事的双鱼座,我实在不能接受这样的论断,并且,我实在愚钝,不明白她忽然到访又如此长篇大论的目的为何。只是,我本能的感觉,这个人永远不会成为我的朋友,我们三观不同,实在不宜在同一个战壕里。于是,整个高中时代,我对她敬而远之,在我连续几次拿下年级第一名的成绩后,她曾经表达过要与我彼此亲厚的意愿,但后来因为彼此在为人处世上的格格不入,只好作罢。

马上就要三十岁的我,依然没能领会十八岁的她曾经说过的,人与人之间只有永恒的利益这件事情。我始终觉得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情分。朋友、亲人、恋人之间最好不要有过多经济上的往来,若能避免,最好不要有。我宁愿跟银行贷款,交付利息,也不要开口跟朋友借钱,私以为,这是保持友谊长存的重要方法,虽不一定万全,但的确会减少很多矛盾发生的可能。

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曾经听很多人告诫我,在职场上,千万不要天真地以为可以跟每一位同事成为朋友,残酷的现实是,同事永远跟你有利益冲突,所以,你永远都是孤军奋战,狂欢过后的凉薄才是职场素颜的样子。同事之间,都是可以共荣华而不可能共患难的。我不信。

最近一段日子,大概是我参加工作后最糟糕最闹心的。工作上出现了纰漏,被公司处分,心情非常低落。平日里关系挺好的一个同事跑过来问:“哎,昨天中午一起吃饭,你饭钱是不是还没给我?”说实话,我很受打击,且不说钱我早已经通过支付宝转给她了,即便我一时忘记没有给她,在那种情形下,她不能稍微等我平复一下心情再来追究昨天那十三块钱的事情么?

回想起出现问题的那个Case,确认之前,我特地请两位同事帮忙核对过各个细节,本以为必定万无一失,所以自己没有再次核实,结果,好死不死,就出现了问题。

当然,我在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再次核查的同时,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你自己负责的工作,不管别人如何笃定,都要自己再次确认,因为当你签上名字的那一瞬间,所有的责任和后果都注定了将由你独自承担,别人的笃定和确认,于事无补。一旦出现问题,别人都可以退避三舍,只有你一个人必须迎头而上。所以,在工作中,你永远不要百分之百地相信别人,除了自己,没有哪个人是百分之百可靠的,即便有,也请你忽略掉那微小的可能性,对于自己负责的内容百分之百确认无误。

前段时间看《欢乐颂》,关雎尔给同事帮忙,结果同事自己负责的部分除了差错,反将罪名扣到了她头上,上司严厉而又无情地责骂让她空前委屈,想不通,为什么明明不是自己负责的内容,却要承担莫名其妙的后果?作为观众的我,并不觉得上司的处理方式有什么不对,即便上司对于事情的来龙去脉了然于胸,可是,关雎尔在确认人一栏里白纸黑字签了名字,事实已定,无可辩驳。在你华丽丽签上自己的名字的那一刻,就说明你已经对于这件事情已经产生或者可能产生的后果做好了接受奖励或者惩罚的准备。完全没必要觉得委屈,因为,没有哪一份工作不委屈。

所以,在接到公司处分通知的时候,我除了本能的心情低落,并没有太多其他的情绪。我只是深陷在严重的惶恐之中,并且一直以来的自信也理所应当受到了打击。我开始站在悲观的角度去审视自己的不优秀,并且对于自己笃定的那些优点产生了动摇,我为自己的马虎感到羞愧,也开始不太确信自己可以胜任目前的这份工作,我怀疑领导会因为这次的事件对我产生不好的想法,我把自己丢进深深的懊悔、自责、羞愤之中,每天过着心惊胆战的日子,晚上噩梦连连。我为自己所犯的错误买单,受到了应有的来自外界和自身的惩罚,我将目前所经历的这些艰难都视为理所应当,所以,并没有觉得委屈。相反,在众多复杂的情绪之中,还伴有一丝丝庆幸和感激,至少我的上司没有因此而让我失业,至少,在事件一发不可收拾之前,我还有机会去纠正弥补。上天给了我一巴掌,却没有置我于死地,除了吸取教训并且感激不杀之恩以外,实在不应该有半句埋怨。

所以,置身职场中的我们,尽管看上去喧嚣热闹,但实际上,我们每个人都只是一颗孤独的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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