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刑峰和歌神——螳螂组织首脑第一次见面。
“一个心理极度变态的罪犯通常有着某种悲惨的过去,所以你的过去肯定特不堪回首吧。”刑峰仔细打量完歌神之后,冷笑着说。
“……惨是惨了点,不过我还是会经常回首,因为没有过去就没有现在的我。”此时的歌神已不再是街头卖唱的乞丐,而是西装革履大背头,摇身一变成了上流人士。
“你似乎觉得现在的自己还挺不错?”
“呜呼,还行。”
“我真的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过去造就了现在的你。”
“想知道?”
“如果你愿意说,我也不拒绝听。”
“我的故事我从来没对人讲过,今天跟刑队这么投缘就破例一次。我小时候先天结巴,在家排行老三,上边俩哥哥底下还有个妹妹。因为结巴,全家人,不,应该说全村的人,除了我妹妹没一个待见我,不是嘲笑就是打骂。可能是老天爷觉得我配不上妹妹对我的好,十岁那年的一个夏天,我带着妹妹去河边抓鱼,我那乖巧的这世界上唯一一个对我好的妹妹淹死了。全家人都把妹妹的死归结到我头上,于是乎我就成了家里连一条看门狗都不如的东西。我记得我妹妹死的那年冬天,我一个人干了一天的活,一口干粮没吃实在是饿坏了,就半夜起来偷了家里的半个窝窝头吃,结果第二天早上被我那个酒鬼老爹吊在房梁上打,用赶牛的皮鞭打。呜呼——我那瘦弱的母亲和俩可爱的哥哥就在旁边看,边看边骂,好像吊在上边的不是他们的儿子兄弟,而是某个跟他们有血海深仇的小恶棍。我光着屁股带着一身伤痕在房梁上吊了一天然后就昏死过去了。我的那几个家人还算良心未泯,把我带到村里的赤脚医生家看了看,在被告知已经没救了之后才连夜把我扔到了村头一个人迹罕至的山沟沟里。”
“也是我命不该绝,恰巧被一个猎户给救了,还收我当了干儿子教我打猎。现在想想那应该是我童年为数不多能吃饱穿暖有笑脸的时光。就在我以为自己的春天已经来临,幸福生活近在眼前的时候,我那个猎人父亲竟然死了——被一只受伤的野猪给咬死了。呜呼——当时我就觉得自己应该是命犯天煞孤星,注定孑然一身,否则为什么对我好的人为什么都会死呢,呵呵。我一个人就在丛林里继续以打猎为生,直到有一天因缘际会被一个招募队员的佣兵集团给看重并加入其中,开始了另外一段别样生活。”
“佣兵集团?东南亚的佣兵集团?”
“想当年,我们纵横世界,可谓天下无敌,虽然每天都拎着脑袋讨生活,可总算活得像个人了,而且是那种人上人,提起你的名字就能让人尿裤子的那种狠人。”
刑峰心里突然冒起一股寒意,又带着一丝惊喜,“你跟二十多年前名震东南亚的黑狐是什么关系?”
“呜呼——你知道黑狐?哈哈,很荣幸的告诉你我,是其中之一。”
“黑狐当年不是全部覆灭了吗?”
“覆灭了?哦,可那并不代表我们死了。”
“我们?你的意思是除你之外还有黑狐成员活着?他们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不过有几个就在X市的某个角落,而且活得很滋润。刑队,你对黑狐似乎很感兴趣。”
“是的。我再问一个问题。1979年6月在中缅边境的芒秀镇,你们是不是执行过一次灭门任务。”
“任务我们执行过,但可不是什么灭门任务,我记得我们杀的是一个印尼的大毒枭。”
“大毒枭?确定不是一家三口?”
“佣兵没你想的那么凶残,至少我没有,噢,应该说至少以前的我没有,嘿嘿。”
“……你继续。”
“生活就像是摸黑爬山,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步会踩到哪儿。在我又一次以为自己人生巅峰即将到来之际——我死了,哈哈哈哈,我TM突然就死了,在毛子的地盘执行任务的时候被一发RPG给炸死了,轰——”
“……”
“我记得当时在被炸飞升天的一瞬间,天地间突然一片静寂,接着便看到自己一条腿不知怎么的就掉了,打着旋儿飞到一个墙壁废墟,狠狠砸了上去。还有半条胳膊也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我先是像个断线风筝一样在半空飞了十几米,然后再像一滩泥巴重重拍在一堵墙上,接着就死翘翘了。再然后呢?我TM竟然又活了,哈哈哈哈。而且从一个先天残疾的人变成了现在不伦不类的鬼,还成了一个专门靠买卖人体器官为生的犯罪集团的头儿,哈哈哈哈!”
“怎么样?有意思吧刑大队长,我第一次把自己这么精彩的人生分享给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还是敌人。我希望你听了这个我信口开河编出来的故事能稍微缓和一下咱们之间紧张的气氛,毕竟我们今天是来谈交易的,嘿嘿嘿嘿。”
刑峰沉默着,像是在思考什么,眼神也没有先前那么犀利。
螳螂渐渐停止了刺耳的笑声,接着缓缓说道:“言归正传刑大队长,你好像对我们螳螂的事特别上心,为什么?”
“我是警察,对任何犯罪都很上心。”
“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就这么简单。”
“那我们的交易就难谈了,因为我不知道你到底要什么。”
“我要你们螳螂全部归案,就这么简单。”
“一个人,换整个螳螂组织上千人?”
“对。”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这么不公平的要求?这笔买卖我怎么算都是亏啊。”
“你不亏。”
“说来听听。”
“你成立螳螂的目的无非是为了赚钱,当然如果你是有心理问题的变态那就另当别论。你把螳螂交给警方,我让你跟牢里那个女人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你应该清楚,像你们这种见光死的人渣,能有机会重生,那是任何身外之物都换不来的。”
“不愧是刑峰,说话够直接,我喜欢,哈哈。不过我还是觉得亏。螳螂是我耗尽半生心血的产物,就这么为了一个女人给毁了,不值。我甚至觉得它比我的命都值钱。”
“你真觉得把一生奉献给一个曾经把自己变成怪物的犯罪组织很值得?”
“她都跟你说什么了?这个女人。”
“她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认不认同她说的。另外,她叫我交给你这个纸条。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明天这个时候我要是没有满意的答案,她会先死,接着就是你们。”
“你敢动她,我让你陪葬。”
“这不取决于我,而在你。”刑峰话说完之后突然死死盯着对方,漆黑的瞳孔仿佛要对方吞噬,“你不是螳螂!”
“……你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我是螳螂,但确实不是你要找的螳螂首脑,可刚刚我说的话一字不差都是出自他之口。”
“他在哪儿?”
“就在隔壁那栋楼。我们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一言一行他都知道。”
刑峰望向对面,发现自己胸口突然出现了一个微微晃动的红点。
“放心,这次出来的目的是谈判,所以我们不会杀你。”
刑峰冷哼一声站起身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低声说:“哦对了,她说她已经找到一个地方,你曾跟他说过无数次的地方,还说如果可以,她想跟你在那个你一直向往的地方过上你向往的生活。”
“自从当年在雨林你笑着递给我巧克力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爱上了你。”
“丹麦,你说过一生从未感受到幸福是什么,连梦里都没梦到过,仿佛只有童话里才有。所以你一直想去童话王国丹麦。我替你找了一处童话王国,丹麦的Skagen小镇。那里我们春天去郊游,夏天去赏花,秋天去远足,冬天去滑雪看北极光。你过你愿意,答应刑峰。如果不愿意,就当这是我送给你的诀别书……”
“你说什么?你答应解散整个螳螂来换区区一个……一个无名小卒?你脑子秀逗了吗歌神。”鸿铭山看着歌神,一脸的惊怒。
歌神脸上依旧挂着不屑一切的笑容,“不瞒你说呀大山,其实我的脑子很久很久以前就秀逗了。”
“我没跟你开玩笑,这TM可是你这么多年以来用命换来的螳螂,你就这么白白放手了?它要是解散了,那些以前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弟兄们怎么办?”
“不不不,你错了大山同志。第一螳螂不是我用命换来的,是我从别人手里夺来的,呜呼;第二,那些螳螂里那些所谓的弟兄,其实都是钱的子孙,跟我可不沾亲带故,鸿总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出钱把他们都收拢了为你卖命,以后跟着你混肯定更有前途,说不定个个都是开国将军嗯,哈哈。”
鸿铭山压制着内心的火气,瞪着歌神冷笑一声问,“你真的不在乎螳螂?还是说刑峰手里那个人对你来说非常重要,我听说那可是个中俄混血美女。”
“噢,原来你还是暗地里做了一些事,我还以为你一点都不关心这件事呢。不过我告诉你,我决定要做的事情谁也阻止不了。”
“你别忘了,没有我的保护,螳螂也没可能在发展成现在的规模。我们能让螳螂上天,也能把它埋到土里。”
“你有时间在这里威胁我,还不如多花点精力想想怎么在我解散螳螂之前就把人给救出来。”
“办法我会想,你别以为我是在威胁你,我是在救你,即使螳螂解散了,你以为你就能潇潇洒洒的远离是非了吗?这趟浑水你已经进来了,就没那么容易出去,你,我都一样,除非死。而且我告诉你,他们的手段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呜呼。大山,你觉得我现在是个生着呢还是已经死了?”
“我TM是在救你!”
歌神抬眼看着鸿铭山,突然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脸上的再次浮现出惯有的讥诮笑意,“大山,我不需要人救,你也救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