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最初经营台湾事略

重庆《大公报》原文略谓台湾是中国领土，起初中国人先经营澎湖，由隋朝虎贲将陈稜的足迹，踏开历史的纪录。到元朝便有澎湖巡检司，设治不替。虽台湾本岛曾经历像美洲的殖民竞逐时代，葡萄牙的商船羡慕过台湾的美丽，西班牙的舰队蹯踞中国最初经营台湾事略遇台湾的鸡笼，荷兰雄霸台湾阅三十七年，但殖民竞逐的最后胜利，终归于中国。明崇祯中，郑芝龙率数万福建饥民，入台湾垦荒，台湾才有聚邑，有稻田，才由蛮荒之野，渐成文化之邦。郑成功出征台湾，与荷兰人决战，其命令称台湾为“先人故土”，后来郑氏在台湾开国，富实台湾全岛，经过郑氏二十三年治理，台湾始灿然为文明人类的乡里。故我们说台湾是中国先占的领土。

案据此篇所述，事实尚未完备。余尝治南明史，考台湾历史，证明最先用兵平定台湾者，为中国。盖台湾在隋代称流求国。《隋书·东夷传》：流求国，居海岛之中，当建安郡东，水行五日而至。其王姓欢斯氏，名渴剌兜，不知其由来、有国代数。大业元年，海师何蛮等云，每春秋二时，天清风静，东望依希似有烟雾之气，亦不知几千里。三年，炀帝令羽骑朱宽入海，求访异俗，何蛮言之，遂与蛮俱往，到流求国，言不相通，掠一人而返。明年，帝复令宽慰抚之，流求不从，宽取其布印（甲）而还。时倭国使来朝见之，曰，此夷邪久国人所用也。帝遣虎贲郎将军陈稜、谏议大夫张镇洲，率兵自义安浮海击之，至高华屿，又一日，便至流求。初，稜将南方诸国人从军，有昆仑人颇解其语，遣人慰谕之，流求不从，拒逆官军。稜击走之，进至其都，频战皆败，焚其宫室，虏其男女数千人，载军实而还。考流求国当在澎湖之南，与台湾西南部沙马岛隔海相望，近世称为小流求山，疑即其地，盖台湾之属岛也。此中国第一次用兵于台湾者也。

俞正燮《癸巳类稿·台湾渡口考》云：“元置巡司于澎湖，明初内徙其民，弃澎湖地。宣德时，阉使入洋，东至台，始知之，谓之台员。周婴《东番记》，嘉靖四十二年，俞大猷逐海寇林乾道，逃入鸡笼山（在台湾东北部），旋又遁去，琉球人居之。万历时，海寇颜思齐逃入台，文报始称台湾，思齐引倭寇之，而琉球东去。”案台湾本名台员，音转而为台湾，盖为宣德时译音。而清初刘献廷《广阳杂记》则云：“台湾向为番地，嘉靖中，红毛国人取其一角，为清国贸易之所，盖红毛国人领其主之船只，于各国占地为市，而岁输租赋，地多而大者加官焉。台湾口岸故巨，其西则淡水，山石林立，不可泊舟，惟东南有水潆折而下，可通舟楫，红毛人筑城于内，曰赤嵌城，有山对峙如鹿耳，曰鹿耳门，舟必从此入。红毛人于湾环处皆有炮台，设钜炮以守，不可攻也，台湾之名，盖取之此。”从此，则台湾之名，起于荷兰之炮台湾，此刘氏附会之说，数典而忘其祖者也。且嘉靖时，荷兰未据台湾也。《明史·外国传》云：“万历末，红毛番泊舟于是，因事耕凿，设阛阓，称台湾也。”此盖因袭刘氏台湾起于荷兰之说，而改正其年代耳。《癸巳类稿》又云：“万历末，荷兰红毛人自西洋来，欲据香山，不可，则据澎湖，又不可，乃南据美洛居及葛留巴，以鸦片烟诱葛留巴。葛留巴人俱臃肿不敢动，役于荷兰，既而荷兰聚集精锐攻香山。战败，扬帆东走，至澎湖，使人行重贿于福建巡抚，以求澎湖必得，巡抚使人善谕之，则投日本人（案万历中颜思齐引倭至此，已见上）。岁纳鹿皮三万，求台湾互市地。适日本人居台湾者，新奉天主教，遂许之，筑赤嵌城以居，今安平镇是也。荷兰既得地，即数数与日本人构争。日本人既染其教，争不胜，尽属东去，愤甚，尽诛其人习天主教者，并约束琉球。而荷兰据有台湾，置归一王，亦不复东。天启初，乃西扰澎湖及厦门，四年，福建巡抚遂取澎湖。郑芝龙者，闽人也，为日本人婿，家于台湾，日本人之东归也，芝龙以舟楫横于海，崇祯元年，降明。顺治十一年，其子成功攻台湾，荷兰人乃去葛留巴。”

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泉洲澎湖岛”条云：“天启二年，高文律扰澎湖，总兵俞咨皋用间移之于北港。”北港者，台湾也。然则自宣德以来至嘉靖、万历、天启间，中国人早已至台湾启山林矣。若嘉靖时之林乾道，万历时之颜思齐，天启时之高文律，所率以至台湾者，必皆数百千人或且盈万。郑芝龙即属于颜思齐者，故家于台湾，而娶日本人女为妻。至其子成功，乃统一全台。此中国第二次用兵于台湾者也。清代继之，统治二百余年。由此观之，统一台湾最早者莫如中国，统治台湾最久者亦莫如中国。此皆可补贵报社论之阙，以备他日折冲樽俎之用者也。旧时所聚台湾史料尚多，避地西来，未曾携得，此不过略举其要，他日尚当补充之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