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44年3月15日,罗马共和国元老院,凯撒遭以布鲁图所领导的议员暗杀身亡。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刻,作为独裁官,他托加袍上的紫色装饰,已经达到了元老院议员能够达到的极限宽度。
14年后他的甥外孙屋大维被元老院赐封为“奥古斯都”,实为罗马皇帝,帝国替代了共和国。屋大维不需要考虑托加袍边缘该装饰多少紫色,权势和威望决定了,他可以穿全紫的袍子,其他的色彩反而变成了装饰。
是的,紫色曾经是希腊和罗马最尊贵的颜色。这种颜料叫做推罗紫,名字源于腓尼基城市推罗。在中世纪的大多数时间,它的价格高于黄金。
推罗紫的原料来自地中海的两种贝类,腓尼基人必须在提炼紫色的过程中使用来自陈旧尿液的氨水。这项令人厌恶的营业让腓尼基的染匠不受上流社会待见。即便在雅典,染料店也被转移到城市最边缘的地方,即使他们的紫色受到尊崇。”
尊贵的紫色和污秽的尿液有紧密的联系,这个饶有趣味的历史片段来自菲利普鲍尔的著作《明亮的泥土》。 菲利普·鲍尔(Philip Ball)是英国的科学与科普作家,他曾经在牛津大学主修化学,后来又在布里斯托尔大学获得物理学博士学位,著有社会物理学著作《预知社会——群体行为的内在法则》、《牛津通识读本:分子》、《为帝国服务:希特勒时期为物理学真谛而战》、《图案密码:大自然的艺术与科学》。这本新书《明亮的泥土》可以说是有着硬核科学背景的艺术类书籍。
书中
还有一个关于靛蓝颜料的故事也是跨越千年,跌宕起伏。 除了昂贵的群青颜料,欧洲最早的蓝色颜料是菘蓝,它来自植物欧洲菘蓝的提取物。菘蓝最早在北欧被广泛用作染料,凯尔特人用菘蓝把自己染成蓝色,以便在战斗中恐吓罗马军团。
而17世纪印度传来了新的蓝色颜料-靛蓝,菲利普·鲍尔写到,在那时的德国,靛蓝被谴责为“有害、欺骗、令人心烦和具有腐蚀性”。染匠甚至在18世纪末还要宣誓不使用靛蓝。 可惜不管嘴上说什么,身体是很老实的,便宜又好用的印度靛蓝很快替代了欧洲菘蓝。
而印度成为英国殖民地之后,天然靛蓝作为日不落帝国的“特色”,更加不可撼动。 对于英国来说,靛蓝工业是大英帝国在亚洲最赚钱的活动。1870年,印度有近三千家靛蓝工厂,产品大量用于如军服之类批量生产的服饰。市场处于英国的掌控之下,其他欧洲新兴国家自然非常地羡慕。
18世纪之交,化学高速发展带来了颜料的人工合成革命,1877年靛蓝在实验室合成了,1890年,瑞士联邦理工学院的卡尔·厄曼发明了两种从相对廉价的碳氧化合物中合成靛蓝的方法。到1897年,巴斯夫已经能够以每公斤16马克的有竞争力的价格生产合成靛蓝。
1900年德国生产的1000吨人造靛蓝让印度的靛蓝种植开始陷入困境。大英帝国政府下令,所有的军服染色时一律只用天然靛蓝,而不用德国的合成靛蓝。
此一时,彼一时,像极了当初的德国人抵抗天然靛蓝的情景。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时,天然靛蓝90%以上的欧洲市场都已消失,印度相应数量的种植靛蓝的土地也消失了。
朱砂,茜草红,胭脂红,雄黄,藤黄,铜绿,群青,铜蓝,埃及蓝,汉代蓝,中国紫,铅白,赭棕,推罗紫,光谱上的任何一种颜色都有着跌宕起伏的历史,而这些有趣的故事由菲利普鲍尔娓娓道来。为什么颜色会有这么“精彩”的历史?说到底还是源自人类和色彩之间的最原始的联系。
他在书中引用马蒂斯的话:“颜色越来越多地争取到了你。某种蓝色进入你的灵魂。某种红色对你的血压有影响。某种颜色使你更健康。这是音色的集中。一个新的时代正在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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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30日于平行宇宙 A25,点击作者名字访问其他平行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