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虫鸣声正此起彼伏地演绎着夏夜独有的旋律,夜深人静时最躁动的是人的脑子,月光透过纱窗撒到最靠近窗户的沙发上,余温尚存,借着月光也依稀可以看到茶几上透明玻璃杯中未饮尽的酒,大约是红葡萄酒,空气中还透着一丝甜味。
门在指纹解锁的滴声后打开,原本漆黑一片的屋子因为开灯的动作和月光一起也不见踪影了,高跟鞋的嗒嗒声也因为换鞋完毕而结束,苗月向沙发走去,本以为可以在这里得到片刻的安宁,可茶几上的未喝完的酒和一旁有些陌生了的深蓝色文件袋让她不禁皱了皱眉。嗡嗡声响起,是苗阳打来的电话。
“到家了吗?”“我在南苑这边”
“好,林靖回来了啊,昨晚上他约了我吃饭,你哥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我今天仔细想了想,那小子昨天明显想在我这儿套话,还问我你还住在南苑没,我觉得还是告诉你一下妥当。”“嗯,知道了,今天很忙,我想在这边静一会儿了,哥晚安。”
从刚才的有些不确定到现在,苗月明白了屋里一切的变化的源头,那就是林靖来过。而她也终于记起了那个她两年前压到书桌最里的蓝色袋子,那里面不过是装了封信罢了,只是好巧不巧,那封信是写给林靖的。显然,林靖没有放回去是想让她知道,他看过信了,而这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一封迟到两年的信罢了。
书房传来声响,苗月的神经再次紧绷,她以为林靖离开了。向书房走去,推开比以往更沉重的门,那个她曾经喜欢的少年就坐在书桌旁。他抬头看过来,嘴角微扬。
苗月想说欢迎回来,问问他关于过去两年的一切;又想着是不是先向他解释一下那封信,一时之间竟相对无言了。林靖打开沉默:“好久不见,苗子。”“好久不见。”苗月回到。
说着,林靖向屋外走去,重新拿了一个杯子,放在茶几上他还没喝完的那杯酒旁边,拿了酒来倒了一杯,又往那没喝完的杯子里添些。“我们喝一杯吧,汤叶。”说着便把杯子递给了仍旧沉默的苗月。“好,陪你喝一点。”
他们没再说话,喝着酒,想着各自的心事。
苗月是在十六岁见到的林靖,那时他高高瘦瘦,整日在运动场上踢足球让他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第一次见,是梁厘抱着一摞最上面放着两大本厚厚的英语词典的书坐到了汤叶的前排空位上,他是文理分科到苗月她们这个文科班来的,她本来还在想啊怎么会有男生转到文科班呢?是因为喜欢文科吗?特别的男生。
直到有一次班级数学考试他考了5分后,苗月也就大概能理解了,林靖一开始便决定了要当飞行员,所以他只对英语和地理感兴趣,而他也确实在高中毕业以后离他的目标更近一步,考上了飞行学院。
“苗阳哥说你没住在南苑。”
“嗯,我搬回了北苑,有时候到这边来,这边的夏夜很像小时候在奶奶家住的那段日子,只是少了蛙声。”
“那封信是林暖写的,她没有坐那趟失事的航班,她和她的导师去了喀布尔,当时那里发生了一些事,她们便决定去那里做一些报道。后来她写信来的时候我本来打算把信转给你,但我也不知道你在那里了。”
“当初你说离婚,我就想等你冷静一段时间,就去了弗罗里达,我大学的飞行导师让我给他当副手。”
“林靖,你觉得你离开是让我冷静吗?你当时能看到我吗?”
林靖没再说话,他其实也不知道是因为不想和苗子离婚还是知道林暖的飞机失事而离开。
“林靖,这两年不是漫长的冷战,如果你是不想让我做决定,这一次由你来说。”见林靖没有说话,苗月又继续说道。
又是长长的沉默,林靖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朝苗月走去。“我不会的说的,苗子,我不想放开你。”说着便用双手拖起她的头,四目相对,他看到了苗月眼里的红血丝,他重重的吻在她的额头上,像是如释重负似的,因为他亲爱的女孩又回来了。
他曾经向这个此刻正在他面前的女孩说,他想飞行,飞到那三万英尺的高空,如果可以他想打造一个属于他自己的飞行王国。而知道林暖的飞机失事后,他害怕了,他不怕死亡,可知道至亲在飞行中死去太过残忍。于是他辞去飞行,选择了到他母亲的公司上班,大多数的晚上又很晚且醉醺醺的回家,苗月问他喝醉了是不是好受一些?他是不想还是不敢再做三万英尺的梦了?他不说话,沉默成了他们之间的常态。
等到林靖父亲来问他的时候,他和苗月已经有一个月没说话了。而他母亲也因为女儿林暖的突然失联倒下了,于是,父亲,这个被许多人一直忽视的人站了出来,成了家里的主心骨。
他还记得当时父亲说,他之所以可以忍受别人投向他这个入赘女婿的异样眼光是因为他和母亲彼此相爱,所以如果你真的因为妹妹的飞机失事而不想继续飞行,你就应该好好的和苗月说,喝酒甚至是沉默解决不了问题。
可他当时并没有听,也没有好好的去找苗月说,直到他再一次喝的醉醺醺的回到家的时候,苗月说要不我们离婚吧。他才一下子慌了,他以为苗月一直爱的是做飞行员的自己,如今他不做飞行员了,她便不爱他了。他落荒而逃,只留下一句“让我们好好冷静一下。”
可直到他回来,发现苗月还在,她的东西也还在,他便决定再也不离开她了。
真好,一切又像回到了原点,关于过去的这两年,他要慢慢用行动来告诉她,他不但没有放弃飞行的梦想,还努力的为这个梦想在继续前进着。来日方长,一切都还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