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从小到大,直到现在,豆腐乳都是我的钟爱,是我餐桌上的必备,是我一直的记忆,无限的回味。
出生于60年代末期的我,比50年代末期60年代初期出生的哥哥们幸运,避过了妈妈口中经常讲述的“三年困难时期”的那场饥饿。
70年代,虽说没有了妈妈讲的“三年困难时期”的惨状,但是家里兄弟姐妹多,父母工资微薄,买米买油买肉都是凭票供应,蔬菜是家里菜地里种的,依旧没有要吃什么买什么的可能。哥哥们又都是在长身体的时候,有时米饭都不够,在筲箕里挣饭也是时有的事情,更不要说有好菜吃。
特别是到了下半年,天气寒冷,菜地里的菜要么不长,要么冻死,所以不是餐餐都能吃到新鲜的蔬菜。
正是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候,妈妈总能变戏法似的拿出事先腌好的咸菜、萝卜干、豆腐乳来调剂我们的餐桌,尽量让我们吃好吃饱。
记得每年刚一进九,妈妈就会买回一大篮子豆腐,放上两天,沥干水。我们穿梭在屋里屋外,老豆腐那怡人的香味也随着我们飘进飘出,感觉是那么的美妙。
豆腐霉好后,妈妈将盐、辣椒粉、八角粉等配好比例放在小碗里,让我和姐姐学着滚豆腐乳。
我们俩坐在小板凳上,一人一只手端着个小碗,另一只手拿着筷子,把霉好的豆腐小心翼翼地夹到碗里,用筷子轻轻拨动,将拌好的调料把豆腐均匀滚遍。
那毛茸茸粘糊糊的霉豆腐立马华丽变身,穿上了艳丽的红装,如新娘般美丽迷人。然后我们将这小小新娘迎进事先准备好的新房--小坛子中,待她继续成长发酵。
于是天天守望坛中的新娘。
第二天,突然发现被我们装得满满的豆腐乳坛子折下去好多,就好奇地问妈妈为什么,妈妈告诉我:豆腐霉后变软了,自身的重量把它们之间的空隙压上了,所以折了。这样啊,我暗暗地着急:坛中的新娘,你们用不着这么挤啊挤的,挤破了衣裳就不漂亮了。
又过了几天,妈妈把每个坛子的盖拿开,逐个逐个淋上一些白酒。这时,我总在一旁焦急地叫到:“少放一点酒!少放一点酒!”唯恐醉了坛里那睡梦中的新娘。
估计是淋了酒的原因,即加快了豆腐乳的发酵,也促使盐等调料的溶化,很快坛子里的豆腐乳就被渗出的水浸没了一大半。
终于大半个月过去了,一天早上,妈妈说豆腐乳应该霉好了,可以吃了。于是打开坛子,一股豆腐乳特有的醇香扑鼻而来,鲜艳夺目的豆腐乳一下跳入眼里。妈妈慢慢将几块豆腐乳夹在小碗里,缓缓淋上一点麻油。
一旁的我早已垂涎欲滴,迫不及待地伸出筷子,夹上一块豆腐乳,往手中的馒头上一抹,再往嘴巴里一塞,大大地咬下一口,嚼了起来,又香又辣。平日里如同嚼蜡一般的馒头突然一下变得特别好吃,那份惬意满足堪比吃鱼吃肉。
有的时候,家里晚上实在没有菜炒,妈妈就把剩饭干炒好,我们兄妹几人就着几块豆腐乳吃着。小时候的我特别贪玩,妈妈喊吃饭了,我还在屋外跟小伙伴们跳房子。马上回家装上一碗饭,夹上两块豆腐乳端着碗出门,边吃边看,继续观看小伙伴们跳房子。这时候一位阿姨路过,特意伸过头来看了一眼我的饭碗,说了一句:“可怜啊也没有菜,光吃点豆腐乳。”而我依然一口饭一点豆腐乳,没心没肺地傻吃着,有滋有味地看着小伙伴们跳房子。
有的时候,家里晚上实在没有菜吃,妈妈就煮面粉疙瘩,放点青菜,舀上一大勺猪油,我们兄妹几人就着几块豆腐乳也能吃下两碗疙瘩,吃得乐呵呵的,撑得饱饱的,感觉那么的温暖。
有的时候,妈妈会把剩下的豆腐乳汤汁加上两个鸡蛋,蒸出一大碗鸡蛋羹,光用这蛋羹淘饭,我们也会吃下两碗米饭,吃得那么的爽,那么的欢快。
02
再后来,我们大了,一个一个离开了家,有了自己的小家。平日里就只爸妈两位老人在家,妈妈也逐年衰老,再不做豆腐乳了。偶尔回家,吃饭时,妈妈每次都会拿出豆腐乳,并告诉我:这次豆腐乳是买的,这次豆腐乳是胡阿姨给的。我再怎么用力吃 ,总也吃不出小时候的那份美味来。
再后来,我向妈妈讨教,自己学着做豆腐乳,而且越做越好。世间万物皆有灵性,做豆腐乳也是这样,我钟情于它,用心于它,它必定会以最美的味道回馈我们的真情付出。
经常将我做的豆腐乳送给好友分享,获得他们一致好评:你做的豆腐乳太好吃了!有时我把豆腐乳带到单位食堂给同事们吃,都说:“好吃!有味!”“亏得今天有你的豆腐乳我才把一碗饭吃完。”最后连剩下的豆腐乳汤汁也不浪费,我教食堂教厨师用豆腐乳汤蒸上一大盘鸡蛋羹,几分钟就盆光钵光,大家吃的其乐融融。
豆腐乳不但带给了我美味和愉悦,还能给我疗伤。记得有一次跟老公大大地吵了一架,气的饭都没吃,直接睡床上了,任凭老公怎么叫吃饭都不理。那时儿子读小学三年级,儿子等他爸爸出门之后,端上一碗饭菜送到我面前,对我说:“妈妈,你吃饭吧,我知道你喜欢吃豆腐乳,我就搭着凳子,爬上冰箱,把上面的豆腐乳坛子小心地端下来,终于夹上了一块豆腐乳。”看到着饭菜上面那块小小的豆腐乳,我喉咙一下堵塞了,眼睛模糊了,一把将儿子搂在怀里。
03
光顾着说豆腐乳如何好吃,都忘记给大家分享怎么做了。
找来一个干净的纸箱子,铺上整齐干燥的稻草,第一层稍微多铺一些,怕湿了箱底。喜欢穷讲究的我,还在上面铺上了一层纱布。经验告诉我,铺上纱布,霉后的豆腐上不会有墨水印一样的黑点。
将沥干水的豆腐切成2-3公分的小块,均匀的摆在稻草上。注意边上留些空隙,以利于发酵。第一层做好了,再接着第二层、第三层往上铺。
一般两个星期左右,豆腐上就长了一层粉色和紫色的毛,说明发酵的差不多了。如果确定不了是否霉好了,妈妈教我的最实用方法就是:夹一块霉过的豆腐放在小碗里,煮饭的时候放在饭上蒸,蒸好后尝一下,如果中间没有硬心就是霉好了。这个过程很关键,霉过了,夹不起来不说,豆腐乳也不经留。
将准备好的食用盐、辣椒粉、白芝麻粉,各倒出适量,放在一个小碗里拌匀。现在讲究科学饮食,年龄大的人最好少盐,禁辛辣,所以我调上了少量白芝麻粉,不但增加了豆腐乳的香味,而且减少了豆腐乳的咸味、辣味。调料根据个人口味和喜爱来调就是了。
把霉好的豆腐小心地夹进调料碗里,滚匀,装满玻璃瓶,等第二天豆腐乳折下去了再盖上盖子。过两天,打开玻璃瓶淋上一点白酒,再拧紧盖子。
耐心等上个二十来天,香醇美味的豆腐乳就做成功了,可以开吃了。
我对豆腐乳的钟爱,始于味道,终于情怀。
小时候,由于物质条件的匮乏,让我们没有挑食的机会,吃什么都是那么香那么甜,那么津津有味,那怕就只有豆腐乳。
长大后,吃的是一份香辣,品的是一份回忆。豆腐乳伴随着我们兄弟姐妹一起长高长大,有的进了工厂,有的去了部队,有的考上了大学。
小时侯,幸福是一件东西,拥有就幸福;长大后,发现幸福原来是一种心态,领悟就幸福。
现在才渐渐明白,钟爱豆腐乳的味道,原来那是迷恋妈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