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外交官查先生的不痛快总也无法消退,这个卡尔实在不靠谱,为传理介绍的女朋友,竟然与日本人有关联。
北路的驻华外交部,有座小白楼,天刚擦黑,楼前陆续停满小轿车,卡尔先生举办的钢琴音乐会沙龙在这里举办。大厅布置的富丽堂皇,处处金碧辉煌,一架三角钢琴摆在中央。卡尔先生微笑着,礼貌的和每个人打招呼,待人和蔼亲切的周到,令人舒适。
客人们坐在沙发上,主人特意按照东方人的习惯,茶几上摆上南京雨花茶,中国白茶,黑茶,绿茶,外高佬啧啧称奇,他们看着枯干的草叶放进透明的茶杯,滚烫的开水浇下,草叶慢镜头样的渐渐舒缓,在水中膨胀,水魔术般变成褐黄色,叶飘上沉下,群舞翩翩,外国佬们看的出神。
卡尔端起一杯:这叫中国茶,请各位尝尝,慢点喝,烫嘴。
听见有人喊查先生,卡尔连忙把茶杯交给侍者:欢迎欢迎,我亲爱的外交官先生,美丽的赵岚女士,查少爷,查小姐。
外交官全家人的到来引起各国公使的浓烈兴趣,卡尔:查先生,我的朋友们对中国茶非常感兴趣。
赵岚的旗袍吸引了夫人们的眼球,她们将赵岚众星捧月的围住,议论起服装,赵岚的发型与这些女人不同,她梳着长马尾,辫根别了珍珠蝴蝶结,精美别致,在灯光下闪闪发亮。配上墨绿色的绣花旗袍,在金发碧眼女人中间,别有风韵。
蜜司赵,你的衣服让身体的线条得到全面展示,完美,非常完美。
谢谢,夫人,你这件衣服领口的蕾丝精致细腻,适合您的白皮肤,制作时一定费了功夫。
赵,衣服上的花画上去的?
这叫刺绣,是一针一针绣的。
啊,呀,好像真的花儿开放。
我能闻到花的香味。
像是为了证明这句话,空中飞来一只蝴蝶,女人们夸张的呼声,蝴蝶扑闪着翅膀,果然停在赵岚旗袍上的花朵上,女人们再次欢呼。
赵岚:过奖,您们的裙子都非常漂亮。
琳扫视一圈大厅,一名身穿和服的少女迎上来:你好,我叫惠子。
琳:我叫查琳,你好!
惠子:我在银铃女子中学念书。
琳:嗯嗯。
惠子:你在什么学校念书?
琳没回答她的问题:你的衣服好怪?
惠子:这是我最漂亮的衣服,只有重要场合我才穿。
琳:你后面背的什么东西,难看。
惠子听琳这么说,脸“腾”的红了,用手托后背的装饰:琳小姐,你喜欢喝什么?
琳见查传理独自喝咖啡,跑过去,端起桌上茶杯:哥哥,看,那位可能是卡尔先生给你介绍的女朋友。
查传理:别胡说。
琳:我没胡说,大厅我都扫描了好几遍,只有这个年轻女孩,卡尔先生总不会给你找个老姑娘。
查传理:音乐会还没开始。
琳:哥,我不喜欢她,穿的什么衣服,难看,还有,说话装腔作势,装娇。嗳,柳梦雪,梦雪,梦雪。
柳梦雪的手牵在柳雄飞手里,闫凡宇、杰姆斯一行从门外走进,柳梦雪大概没想到能在这见到同学琳,挣脱柳雄飞的手,跑向琳,两位小少女,柳梦雪文静秀雅,琳热情奔放,惠子也姗姗过来,惠子笑起来的眼睛象上弯的月牙,她伸出手,对柳梦雪:你好,我叫惠子。
柳梦雪不习惯和人握手,问琳:这位是。
琳:走,我哥哥在那边。
两位小少女撇下惠子走了,惠子退到不被人注意的角落,端起茶杯。
卡尔与柳雄飞寒暄着,听说品尝中国茶。
柳雄飞:要说喝茶,找凡宇先生,他可是行家。
卡尔:闫先生,可不可以介绍介绍。
闫凡宇:中国茶说起来历史太长了,还有茶圣呢。
卡尔:茶圣?
闫凡宇:是的,茶圣的名字叫陆羽。我国古代,文人雅士把喝茶作为吟诗填曲的节目,有太多的喝法,其中有斗茶,很有意思。有机会的话,我带您们去南京茶馆,好好喝顿中国茶。
卡尔:我很感兴趣,闫先生。
钢琴的叮咚声响起,查传理、查琳坐在钢琴边,琳的手指敲琴键,查传理:别乱摸。
琳不服气:怎么啦?
查传理:你又不会弹。
琳:我会弹。
站在傍边的柳梦雪:琳,弹给我们听。
查传理起身,站在柳梦雪身后:你那水平,还弹。
琳坐到琴凳中央,两只小手在琴键上敲击,她弹的《小星星》,她的手小力度不够,琴声并不响,没影响大人们的谈话。
柳梦雪兴奋的说:这首歌叫小星星,我会唱,我会唱诶。
琳听她这么说,来了劲:我弹你唱。
柳梦雪:好,好,好呀。
琳重新调整了坐姿,弹起小星星的曲调,柳梦雪唱道:
一闪一闪亮晶晶
满天都是小星星
挂在天空放光明
好像千万小眼睛
太阳慢慢向西沉
乌鸦回家一群群
三人正在玩闹,一道闪光,老外挂着相机,对准他们拍了照片,三人目光同时看向他,趁机又抓拍,拍完,对他们做个OK手势,他长了个很大的鼻子。
玩的兴致浓郁,侍者对查传理说:外交官先生请您过去。查传理来到父亲身边,卡尔先生正和父亲聊天,卡尔先生旁边站着刚才主动和他招呼的惠子小姐。
查传理:爸爸,卡尔先生。
卡尔:你好,孩子!
外交官:卡尔先生很关心你,要给你介绍位女孩子。
查传理:谢谢您。
卡尔看了眼惠子,惠子颔首浅笑。
卡尔:这位是惠子小姐;这位是查传理少爷;惠子的小提琴拉的很棒,现在银铃女子中学读书,传理继承他母亲赵岚女士的音乐素质,弹手好钢琴。西洋乐器界把钢琴称作乐器之王,小提琴是王后,这两种乐器是顶级标配,待会我们可要欣赏你们的表演。
外交官:他那能和他母亲相比。
卡尔:惠子,我请外交官先生去看看我的钢琴,你们随意。
惠子:是,卡尔先生。
查传理转身走到茶桌旁坐下,惠子紧跟其后,查传理端杯茶,慢慢细饮,惠子坐下,忍住尴尬,脸上的浅笑始终如一,她也端起一杯茶假装喝。
音乐会开始,卡尔担任主持。从卡尔先生开始,在座的可自由、轮流献艺。钢琴的好处,只要你按下琴键,会听到悦耳的琴声,不像弦乐器,调弦试音,很费事。杰姆斯自弹自唱美国民歌《老黑奴》,美国佬连同柳雄飞加入进去,成了大家唱。
外交官之家最精彩,除了他,其余人都有节目,琳不会放过这个快乐的机会,轮到她,她拉柳梦雪上去,对大家说,她伴奏,柳梦雪唱歌,大人为了鼓励这两孩子,掌声热烈,琳弹柳梦雪唱起小星星的歌。
查传理弹了段演练习曲,听的出,基本功扎实,弹的流畅熟练。惠子演奏了柴可夫斯基的小提琴协奏曲其中选段,丝帛般的琴声,如歌如诉。
卡尔对外交官说:惠子的爸爸从日本跑到中国打仗,一年没回家,妈妈带惠子来看爸爸,结果,传来爸爸在战场毙命的消息。妈妈带惠子想回国,遇到飞机轰炸,妈妈抱着她躲闪不及,妈妈被炸死。卡尔正好路过,惠子趴在妈妈胸前找奶吃,小小的她并不知道发生什么,卡尔走过去十几步,听到惠子啊啊啊的叫,硝烟散尽,惠子围着血泊里的妈妈爬,小手抓满鲜血,再次吸吮妈妈的奶头。这一回头,我的双脚再也走不动,如果不回去抱起惠子,我一辈子会内疚。
我把惠子带在身边,原以为战争会很快结束,把她通过关系送回国,谁知,10几年后这场仗才打完,惠子在家乡没有亲人,她也不愿回国,喜欢留在中国。
卡尔:惠子受过很好的教育,和令郎有共同爱好,我考虑了很久,想起令郎合适。
外交官:她恐怕和我儿子不合适。
卡尔装作没听见他的话:您夫人-------。
赵岚迈着端庄的步伐,走向钢琴,气氛轻松自由。赵岚的手指触到键盘,立刻,来自天籁的旋律,把人们领进脱俗的境界。
李斯特的《钟》,多数在高音区,高亢华丽,张扬奔放,多重丰富的和弦,使整个曲子立起来,据说,有人听了李斯特的《钟》,痴迷的爱上钢琴。琳常听妈妈弹这首曲子,柳梦雪第一次听,深深被吸引,她的两只小手放在腿上,上下起舞的弹奏,赵岚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钟声,悠长久远,洁净神圣,人们沉浸其中。好一会,卡尔站起,带头鼓掌,那个晚上,每个人都记住了外交官的妻子赵岚女士。
柳雄飞的提拔给家庭生活带来变化,龚云烟忙。柳雄飞更忙,有时连续几天不回家,搬家的任务全落在云烟身上。从前,有闫凡宇帮忙,雄飞说,闫凡宇刚升职,忙,加上为天意的事,还有,柳雄飞张罗给闫凡宇介绍老婆,个人有个人的事,哪有空管别人的事。
柳家新公馆座落在无名湖旁,是柳雄飞上司住过的房子,因调离搬迁,公馆有两层楼带地下室和车库,院子不大,但比富贵门宽敞的多,云烟正担心男娃长大,该分床,这房子来的是时候。
刘佳送梦雪姐弟上学去了,云烟让她回来时叫辆车,把小东西先拉到新公馆,路程不远,一天能搬三趟左右。
房间里堆满杂物,乱糟糟的。云烟想起从遥远的大山搬到这个陌生的城市,以为有一天还能回老家,眼下的情景要长期住这里了。
搬家要扔许多东西,孩子们长高了,许多衣服不能穿,最头疼的旧衣服,让刘佳拿回去一些,分给她邻居或亲戚。云烟专门留几件梦美的衣服,孩子越小长的越快:栾馨有了身孕,梦美的衣服,半新半旧,质地柔软,适合婴儿穿,老家有这样的习俗,可是,该不该送,想想,放在一遍。
栾馨这女孩挺不错,手艺精,待人和善,以后家里人的穿衣还用得着她,这家人本来好好的,栾老板、二丫头连续出事,人世间的事真说不清。
母老虎今起的早跑车,眼看大半个上午,一场春雨一场暖,雪后的天气开始热,她想回家把厚衣服放到家里,进院看见两个穿制服的兵正往王化儒家的门上贴封条。
母老虎:喂喂,你们干什么?
兵拿着白色封条,另一个兵往门上刷浆糊。
兵:这家人通匪,如果你们发现他们,立刻报告,隐藏不报,按重罪惩办。
母老虎:通什么匪?
另一个兵:问这么多干什么,总之是通匪。
母老虎:那,他们去哪里了?
兵:谁知道。
另一个兵:少管闲事,当心脑袋!
云烟听见院里有人说话,忙出门,看见有人贴封条,想起雄飞说过这事,没吭声。
栾馨在厨房做饭,听见动静也过来看热闹:咋回事?
兵说;正好,你们都在,发现这家任何人,立刻报告,隐藏不报,按重罪惩办。
栾梅拄着拐杖,栾红跟在她后面。
云烟:哎呀,栾梅,你好多了。
栾梅脸色苍白,神情却刚毅,笑着答应。
云烟:程嫂,栾馨,我们要搬家了。
母老虎:搬到哪里?
云烟:无名湖边的那条街。
母老虎:呵,哪里住的全是有钱人,恭喜你,柳太太。
栾馨:恭喜。
栾红:以后梦雪还来这吗?
栾梅:当然不来,梦雪住的地方比这好很多。
栾红:那,我不能和梦雪,还有王磊王凯玩了。
听栾红说到王磊和王凯,大家的眼光不由自主看王化儒家门上的封条。
无语。
刘佳叫辆小货车,云烟把常用品装上,让刘佳跟着到新家,栾馨过来搭把手时,云烟随便把梦美的小衣服塞给她,栾馨一愣,随即明白,道谢离去。
母老虎也过来帮忙。
云烟:程嫂,你看,我们家梦青和梦好的衣服都小了,梦好比他哥哥长的高,也不能穿,你看看,程江程海能不能穿?
母老虎说:好好好,我们家男娃比你家男娃个头小,正好穿。云烟拿出捆扎好的衣服,递给母老虎,母老虎没有走的意思,龚云烟见她像是有事,果然,母老虎吞吞吐吐:妹子,我说了你别怪我。
云烟:什么事?
母老虎:你们家先生,
云烟心里一紧:你说,雄飞他。
母老虎:我还是不说好。
云烟:他怎么了?
母老虎:如果不是我亲眼看见,我绝不敢相信。
云烟:你知道我脾气急。
母老虎:你家,你家先生逛窑子。
云烟听了,如五雷轰顶:你亲眼看见的。
母老虎:我常在哪里拉客。
云烟:你看见是雄飞?
母老虎:不仅看见,他找的谁我都知道。
云烟:谁?
母老虎:他去找玫瑰楼的桃花蕾,那桃花蕾比你家梦雪大不了多少,你可要当心。
云烟整个人怔在哪里,被施了魔法般,动弹不得,母老虎见状:柳太太,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没说。
跑出去的母老虎,转回来,拿走云烟给她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