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寒假快结束的时候,我因为一些琐事和妈妈闹了不愉快。记得当时妈妈给我发了一条消息说:“我以后再也不管你了。”,之后我们互相都不说话,这样异常的氛围持续了一天。第二天我一个人带着行李去了车站。
在车站等车时,我决定还是先给妈妈道个歉。于是我把自己的心思都编辑在对话框里,发送给妈妈,期待着她将心比心的回应,以冰释前嫌,也让我内心稍微安定些。但过了许久,都没有收到回复,我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完了,我妈不管我了。怀揣着这有些悲凉的想法,我从车站一路哭回了学校。
于我而言,真正使我伤心的不是妈妈说的话,而是我好像真的让她伤心了。在我记忆中,我妈对我一直都是非常温柔且包容的。我很少会把自己愤怒的、不满的情绪表达出来,但如果我真的暴躁起来,多半会是在我妈面前,明明与妈妈没有关系,但我却还会毫无保留地生气。我想也许是我潜意识里相信,我妈会包容我的所有,哪怕是我情绪失控的样子。事实上我妈也确实是这样,每回在我发脾气的时候,我妈看向我的眼神中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温和却又十分有力地将陷入愤怒沼泽中的我拉回来。
我初中学习还算努力,考上了一所不错的高中。但这所学校离家较远,于是我就得住在学校里。在开学前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信誓旦旦地表示:离开家,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照顾好自己。结果开学第一天晚上,躺在宿舍床上,想家和不适应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涌来,我忍不住鼻酸落泪。于是给妈妈发了短信,妈妈回复得很快:“好的,照顾好自己。” 虽然只有寥寥几字,但却轻而易举地掩盖了我内心里的不安,顿时让我有了面对陌生环境的勇气。
后来在家中无意提起这件事,老爸笑着对我说:“你知道吗?你去高中住宿的第一个晚上,你妈睡不着,那么晚了还说要去学校看看你,话一说完还掉眼泪了。你看你都这么大了,你妈还是把你看作小孩子。” 我没有说话,心里又惊讶又心酸,因为当时收到的短信里,妈妈的语气明明是平静、正常的,但原来她也会在我离家之后难过,只是她把情绪掩藏起来,没有让我知道。
后来到了高三,为了更静心学习,我从六人宿舍搬到了学校旁边的公租房。我妈因为每天要上班,所以她只能在下午下班后,再骑将近一个小时的车到租房处陪我,第二天一早再赶回去上班。不论酷暑还是严冬,我妈依然每天风雨无阻地赶过来。妈妈结束了一天工作后还要忍受刺骨寒风抑或是烈日骄阳赶路,有多辛苦,似乎可以想象,但光是想象,就让我觉得心里愧疚。
我也很心疼,让我妈不要每天过来了,但她不曾抱怨,也只是一个劲地说没事没事。有时候我妈会把家里长得好的小盆栽带过来,满心欢喜的跟我说,你快来看看,它们长得多可爱呀。我妈也会告诉我别学到太晚啦,身体最要紧。现在想想,高三一年确实辛苦,但因为有妈妈的陪伴,我能想起来的关于高三细枝末节的东西全是她为我做的事情。甚至可以说高三一年我全部力量的来源就是我妈。
上大学以后,虽然我开始变得独立,没有像以前那样依赖妈妈,但是遇到事情还是会习惯性地和妈妈说。之前有个假期我要留在学校里办些事情,但学校因为放假要封楼,所以宿舍不能住了。无奈,我只好先坐车把行李带回家去,第二天再赶回学校。当时正下大雪,路上积雪也厚。打车难打,我只能选择走到车站去。
拖着大箱子,背着大包走在雪地里绝对不是一件浪漫的事情。积雪对箱子的阻力很大,走几步就得停下来抖抖箱子上的积雪,手已经冻僵了,脚步也越来越沉重,还得时时刻刻小心滑倒。平时用四五十分钟就能走到车站,而这次我走了两个多小时。好不容易到了车站,却发现由于积雪,道路不通,火车也不知道要晚点到什么时候。
这时真的知道了欲哭无泪是一种怎样的体验。还是给妈妈发了消息,告诉她车晚点了 ,要等好久。我妈就帮我想办法,非常不容易地联系到了住在车站附近的姨妈,我妈便让我去姨妈家暂住。没有其他办法,我只得带着我的行李再次踏上征途。这时候心里已经平静些了,尽管路上积雪让我身心俱疲。
站在公交车上,抓着扶手勉强保持平衡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已经没力气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天黑之前找到姨妈家,矫情地想哭。但是给妈妈报平安时还是用往常的语气,说已经坐上公交车了。过了一两分钟,手机亮了,我打开,看到妈妈回复的消息:“作为我的女儿要争气哦,想当初我抱着你背着大包小包,一个人在列车上上下下,也过来了呢。”
我那时正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一瞬间止住了。
换做其他任何人,对待我这件事情,都是会直接给我一个方法后,等我完成看结果的,不会有人像我妈这样关心我在这个过程中的情绪。我妈了解我,即使我在发给她的文字里没有表露任何心情,但她也知道此刻的鼓励和安慰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我甚至能想像当年母亲一个人带着我奔走的样子,那时候她会不会心酸想哭,又会不会有人安慰她呢?
时间再回到开学后的第一个假期,我们都回了外婆家,我和妈妈也默契的没有谈寒假的那次“冷战”,但我妈和我的关系却是自然而然地缓和了。于是我也才知道,那句“我不管你了”只是我妈的一句气话。到了外婆家,清新怡人的空气和水天一色的景致,让妈妈心情特别愉快,一会儿要带着我们去钓小鱼,转过身又要我们给她拍风景照。我看着镜头里的妈妈,只觉得她明艳动人,少女感满满。如果我只是一个和她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我不会觉得她是饱经沧桑的中年人。因为我妈惯常的表情就是微笑着的,她也一直很乐观开朗,在她身边,我轻松而又自在。
傍晚时分, 因为我的错误判断,我只穿了一件薄外套,外婆家这边温度又有一些低,我冻得瑟瑟发抖。
我妈看见了,问我说:“你热吗?”
我打了个寒颤并做了一个笑哭的表情,“我要冻死了”。
而后妈妈很自然的说:“那我和你换外套吧,我挺热的。”
我很单纯地就相信了。穿上我妈的薄棉袄后,我才能不因寒冷佝偻着身子,重新活过来了。
过了一会儿,天擦黑了,我们便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一行有很多人,所以我也没太关注妈妈,等快到家的时候,我走在妈妈后面,看到她裹紧了跟我换的那件外套,甚至也有些佝偻着身子,埋首向前走着。我才反应过来,冲上去要跟我妈把外套换过来,妈妈还是笑着说:没事儿 ,不用换过来,马上要到家了。但在我的坚持之下,还是换回来了。再穿回我自己那件外套的时候,我感觉如同把一块在冰箱里冻了很久的布披在了身上。这外套不保暖,但我妈还是不动声色地穿了这么久,也没有说要和我换回来。
很遗憾以前没有及时发现母亲为我付出了多少。小学时期经常看到别人在作文里写妈妈总是唠叨,文末还一定会点明妈妈的唠叨就是爱。但我妈从来不向我唠叨,她一直都是默默地为我做了很多事,甚至为我担忧、为我难过的情绪也不向我流露,只是因为怕增加我的负担。而我有时却还是会埋怨她不够关心我。直到现在我才猛然发觉在工作很累,还要照顾两个孩子的情况下,我妈做的已经很好很好了。
但我又很庆幸自己能够在校园里学习,因为我知道,通过努力我将来有无限的可能性。凭借自己的能力让父母过上更好的生活也是我一直以来向往的事情。所以唯愿时光流逝慢些,我能成长得快些,不再像以前那样不懂事和任性,我不想让母亲再伤心。
母亲原来也是爱美的女孩,也会喜欢穿碎花裙子,给自己梳一个俏皮的马尾辫。如今,她也会买碎花裙子,梳马尾辫,不过是变成了为我买,为我梳罢了。她原来也许也爱哭,但时光啊,就这样让妈妈变成了坚不可摧的存在。
从这一刻起,我希望我能成为妈妈会依赖的人,让她能做以前想做却没办法做到的事情,让她因为我而骄傲。
哦,对了,我还想说: 妈,我今生何其有幸,能成为了你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