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长安城来了一位北方客。
一身白袍，一把佩剑，像极了江湖上的侠客，却俊朗儒雅，温润如玉，更像是读圣贤史的书生。
他还有一个名字，叫李太白。
他的才华与长相都不容自己在这座繁华万千的国都中碌碌无名，所以一朝入城，便在长安最大的茶馆中品茶论诗。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他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同样也是急于展翅的雄鹰，他的自信，他的狂傲，都化成诗中美句，告诉世人李太白的报负决不允许被理没。
他生来有剑客的狂傲，却也有读书人的多愁善感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世人并不知他的愁绪来于何处，只是见他诗成之后，目光却转向窗外，目视着远处的云雾，不知其所想，不知其所念。
他每次出现在人们面前，腰间定然会别着那把佩剑，又或者握在手心，剑与人，似乎从来没有分离过。
曾有人问起他为何无时无刻都要带着那把剑，他只是微微一笑，说了一句答非所问的话：“剑锋很长，不是用来杀人的。”
才短短几日，世人都知道了李太白这一位少年诗人，那座茶馆也无时无刻不是人潮拥挤，甚至挤到街道上，连绵足有十里。
这期间，正是五月之春，城中的牡丹尽是绽放，醉梦三千花客。
而李太白名动京城。
……
……
这一日，李太白依旧在茶楼饮茶吟诗，而下方也同往常围满人群，或男或女，或老或少。
女子大部分不喜诗，也悟不出李太白诗中的含意，只是想着，如果能天天看到这么好看的脸就好了。
李太白时常也会扫视人群，偶尔看到几个姿色不错的，都只是摇摇头，而后说道：“都没她好看。”
声音很小，只有自己能听到。
而语气却是柔情似水，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中深埋着的相思便再也藏不住了。
“圣旨到！”
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盖住了全场，一时间杂音全无，寂静无声。
李太白握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这一天，终于来了。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朝廷黄景尚书于昨夜病逝，尚书令不可一日空缺，今召李太白入宫，册授二品，钦此。”
一行庙堂来人宣读完圣旨，全场一片哗然，如此年纪的尚书，在朝廷历史中是闻所未闻。
李太白站起身来，并没有下跪，只是略微鞠了一躬，便直起身，高声道：“谢主隆恩，臣令旨。”
为首的那名太监眉头一皱，但也没有说什么，毕竟来之前，那位九五之尊可是提醒过，无论李太白提出什么要求，都可接受。
从今往后，他便是大唐的李尚书了。
……
……
第一次早朝，李太白问了周旁的老先生，是否知道宰相杨国忠的堂妹杨玉环。
那位老先生呵呵一笑，说道：“等会你便可见了。”
稍等片刻，一名身穿皇袍的中年男子出现，带着天生的帝王气，不怒自威。
这便是玄宗，而在他身侧，赫然跟着一位美艳少女。
她真的太美了。
十年前，李太白仅是幼童，便已经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他说过要入宫来寻她。
十年后再见，她依旧惊艳，满城牡丹都因此失色，他应了当年承诺，但旧人已为王妃。
李太白双目腥红，全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他从未有过如此失态，低头呢喃道：“为何……为何……”
声音没有了平日的清澈稳重，变的浑浊沙哑，这一刻，在他的天地中没有了长江黄河，没有了竹林野鹤，没有了九天云雾，他一身的诗意都没有了。
诗情因她而起，因她而亡。
而在玄宗身旁的王妃也注意到了那名身穿朝服的少年，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她在一瞬间失神，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
……
转眼十日已过，李太白变得浑浑噩噩，也爱上了酒，腰间别着的佩剑不见了，代替它的是一壶盛满酒的葫芦。
他不再写诗，甚至连笔杆子都从未碰过，当人问起，他只是说：“那个写诗的李太白已经死了。”
又过了几日，已至深夜，杨玉环来了，李太白推开房门，看清来人，原本筑立的防线瞬间被冲破，内心无比复杂，有惊喜，有期待。
她说道：“我不希望陛下知道我们从前的事。”
她的语气没有刻意的伪装冷漠，却如同北地的漫天飞雪，让他遍体生寒。
李太白脸色惨白，闭上眼睛，好像十分痛苦，只是道：“我与娘娘素不相识，并无过去。”
她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只是他不知道，杨玉环在转身的一刹那，泪流满面。
……
……
天宝十四年，安禄山在范阳发动军变，大唐盛世又响战鼓，处处烽火狼烟。
大唐军队节节败退，玄宗急忙从延秋门逃离长安，李太白同样前往。
这天夜里，没有月光，却爆发一场十分激烈的争吵。
“此乃妖女，必须杀！”
“我大唐便是亡于这个女人！”
那个杀伐果断的玄宗沉默，没有说话。
李太白知道要发生什么，也清楚他们所指的妖女是谁，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取出了他尘封已久的那把佩剑。
一个文官便这么站在了众武将面前，笑道：“剑锋很长，但也是可以杀人的。”
这个鬓角已经有些发白的男人，一如当年在茶楼的少年。
只是话不一样。
那个大唐第一美人站在暗处，看着这一幕，流下两行清泪，一切无言。
今日没有月光。
……
……
多年以后，一名老人乘着船，踏着月光，不知要去往何方。
这个老人整理眉下，望着江面的月亮倒影，低声说道：“当年护不住你，别怪我啊。”
老人突然俯下身，把手伸入江面，似乎要捞出什么。
下一刻，只听扑通一声，老人的身体便覆入江水之中，再不复现。
只是不知道这老人，到底想捞天上月，还是心上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