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了。陈辰下了楼,坐在餐桌前等。沈丘云在厨房忙碌,陈衍生靠在沙发上看报纸。姐姐陈尘倚着阳台的门专注看书,小弟弟陈宸像簸箕一样瘫坐在地毯上拍皮球。厨房的抽油烟机在排气,皮球一下下砸在地上,除此再无半点声音。陈辰盯着陈衍生。心想爸爸喝水为什么没有声音?陈衍生停下动作,瞟了陈辰一眼,不满的皱起眉头。这孩子真没礼貌。“你妈妈没教给父母问安吗?”又看到陈辰抖动的腿。“在凳子上抖腿,哪里学来的坏习惯!”陈辰低下头滑下凳子,默默地挪过来,不敢直视父亲严厉的目光。“父亲…早安。”陈辰喏喏的语气让父亲很不满。“去吧!”陈衍生摆摆手,连多看一眼都厌恶。陈辰低着头,拖着步子。“不成器,真不让我省心。”陈衍生又皱起眉头“还好另外两个孩子没随她。”想到这儿,他捏了捏报纸,一门心思沉浸在手上的财经报纸。陈辰悄悄抬起头,发现父亲没有关注自己,方才安下心来,却又失落的垂下头。陈辰走近阳台。他仰视着姐姐。他一直想问问姐姐看的是什么书。“姐姐…”“走开!不要烦我!”陈尘从书上移开目光,紧张的瞪着他。陈辰余光看到桌子上有一个大箱子。“可是,我想问问…”陈尘将书换到另一只手上,蹲下来看着陈辰。“你有问题去问爸妈或老师,反正随你。少来烦我就好。”陈尘不耐烦的起身,随手把书放在桌上。她看见这个弟弟就来气。陈辰愣愣的站着,陈尘忍不住一把推开他。用的劲大了点,陈辰摔倒在地上。陈尘有点慌,她安慰自己,怕什么,反正爸爸也不会相信他,我就说是他自己摔倒的好了。陈辰蹲在地上,摸了摸额头,流血了。
沈丘云端着早餐盘出了厨房,看见陈辰额头上渗出的血一下子慌了神。“哎呀”的叫出声来。扔下盘子就直奔儿子身边。抚摸着儿子的伤口,缓缓的吹气。“儿子乖,不痛不痛~”沈丘云心疼的抱着儿子。呼出的热气使陈辰觉得痒痒的。他不安的扭了扭身子,想从母亲的禁锢般的怀抱挣脱出来。闻见这边动静,父亲转过头:“又在那里闹什么?大清早一点没点安分!”陈辰不敢动了。沈丘云咬着嘴唇回答:“陈辰磕到额头了。都出血了。” 陈衍生摔下报纸,高声斥骂:“定是他自己摔倒的,理会什么。吵吵闹闹成什么样子!”“都流血了…”沈丘云小声的反驳。“都是你惯的!男子汉流点血怕什么?以为自己是谁?多娇气!以后能有什么出息?!”陈衍生破口大骂。陈辰一阵颤抖,向母亲怀里缩了缩。又被父亲瞟见了。“躲躲躲!都12岁了,就会往你妈怀里躲!能有出息么!老子12岁那年,早都外出谋生了。那会儿的世道多乱,风吹雨打的老子什么时候喊过苦流过泪?打落牙齿和血吞!那个男人不是这样过得,我受得疼比你多了多少倍,小畜生,不知好歹。没有我你哪来的好日子过!小畜生!”陈衍生谇了一口。可能认为跟这小的没必要计较,又来骂沈丘云。“你个老菜皮,”一口气没提起来,陈尘赶紧过来替陈衍生顺了顺气,看着畏畏缩缩站着的母亲和弟弟,心里一阵厌烦。 陈衍生憋足了气,站起来指着沈丘云。“你个妇道人家,老子养着你,不让你出去赚钱养家,就专心在家带孩子,你就给我教成这样?没礼貌没教养,见了我不知道问好,畏畏缩缩的受气样,带他出去我都没脸见人!还好那两个不是你教的,要是都教成这副死样子那我真是祖坟冒青烟了!”陈衍生怒气冲冲的把报纸揉成一团,拍在茶几上。陈尘高兴弟弟被骂,到也不忍心看着母亲受骂。她思考了一会儿。“爸爸,您千万别生气。气大伤身。为了点小事气坏了身体不值当。”陈衍生享受着女儿的轻声细语,慢慢平静下来,看也不看流泪的沈丘云。陈辰还趴在母亲的怀里不敢出来。陈尘暗自一笑。“爸爸,弟弟也该去上学了。要是迟到,老师又要找您谈话了。而且,妈妈也该去做饭了。您难道都不饿吗?”这倒是,那位老师总为了那小畜生找自己谈话,明明不是班主任。可真是管的有些多了,陈衍生心想。他是真的有些饿了。清了清嗓子,陈衍生做出一副温和的面孔。“今天这事儿就不计较了,你们该做饭的做饭,该上学就上学去。别再我眼前膈应。到底我是一家之主,你们还是得记住的。听见没有?”沈丘云流着泪默默点头,又拉了陈辰出来。陈辰怯懦的点着头。 陈衍生对她们臣服于自己的威严十分满意。他笑了笑,又重新坐回去看那份皱皱巴巴的财经报了。 陈尘坐在餐桌前,斜着眼打量着小声啜泣的母亲和默不作声的弟弟。真不成器。她感叹一句。忽然又想到什么。陈尘摆直了身子,微笑着。“二弟(在父亲面前她向来这样称呼陈辰)”陈辰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她。该死的小东西!陈尘暗自骂了一声,面上却一点不显。“你帮姐姐拿一下阳台上的箱子好不好?”“这怎么行…”沈丘云刚开口,陈衍生就发话了。“让他去。”又看着沈丘云斥责道:“还不快去端饭!”沈丘云顿了顿,最终没有说什么。 陈辰来到阳台,盯着箱子一动不动。陈尘刚要催他,就看见陈辰开始搬了。她心满意足的收回目光,吃着母亲端来的早饭。 虽然陈辰已经是少年了,但长期吃不饱饭和被家庭所压迫,严重营养不良的他看上去只有八九岁。他吃力的搬起箱子,不小心碰掉了什么东西。陈辰喘着气放下箱子,捡起地上的东西。 一本书?姐姐的那本?陈辰睁大双眼。他一直想知道这是什么书,为什么姐姐总是捧着这本书看。他翻到封面,写着《动物农庄》。陈辰把书翻来覆去的看,猜测这本书到底有多精彩。“哗啦——” 陈辰白了脸。他把书撕破了。他捏着书的手在抖。 “陈辰?你愣着干什么?” 陈辰手一颤。书再次掉在地上。他匆匆捡起来扔在桌上,隐约看见了书皮下面的另一个名字《XX梅》。他来不及想为什么一本书有两个名字。也来不及辨认到底是什么梅。吃力的搬起书小跑到陈尘面前。然后小跑着上楼拽着书包就冲向门口。 沈丘云端出白粥。随意在围裙上抹了抹手,拿起两个包子赶在门口递给陈辰。陈辰低下头接了包子。他转过身要走,又站住。突然回过身,迟疑了一会儿,伸出手抱住母亲。扑在她怀里闷声说:“还有十一个月。”“什么?”沈丘云没有听清。陈辰低下头。“还有十一个月我才满十二…”沈丘云流下眼泪。她摸摸儿子的背。“去吧,别迟到了。” 陈辰出了大门,外面的空气冷的透骨,小雨淋在脸上。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