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阿晨
不知为什么,初夏的天空好像总是格外的蓝。即使是在暴风雨来临之前,也只有那短短的十几分钟,天是灰蒙蒙的。就像是今天,要不是这突如其来的暴雨,也差点让人忘了,天空除了是湛蓝的,也可以是深沉的。我站在离教室很远的走廊上,看着雨珠密密麻麻地落下来,心里居然有一丝轻松的快意。
“我想去上海,因为她在那里。”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响着这句话,每重复一次,都像是在用锤子敲打着我的心。那天,我们在走廊上吹着风,你也问我,想去哪个城市上大学,我只是笑着说,没想好。其实,去哪里都无所谓,因为哪里都没有你。阿晨,别人总羡慕我有你那么好的朋友,殊不知,我一点也不想和你成为朋友。我不是仅仅想和你做朋友而已。
我们无话不谈,你的三餐,你的家庭,你的梦想,甚至连你六岁还在尿床,这种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的事,我都知道。当然,你也知道我的很多事,我的鞋码,甚至是我的生理期。但是你却从来不知道,我是那么小心翼翼地喜欢过你。高考过后,你终于也如愿地去了上海。依稀记得,在得知录取情况的那一天,你开心得像个孩子,我内心百感交集,最后也只说了句恭喜。我去了一座南方的小城,没有上海那么繁荣喧嚣,也没有什么东西让我的内心再起波澜.
(二) 一瞬
这是高二开学的第二个星期,也是文理分班后的第二个星期。整个三班的同学,,都可以说是在校众多文科生的佼佼者。而我也在“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高浓度鸡汤里,战战兢兢地坚持到了最后,也如愿地挤到了三班,这个“金窝窝”里。
本来以为进了文科重点班就能稍稍地松一口气,过上几天轻松自在的日子。但是,短短的两个星期时间,就让我体会到了什么叫竞争,什么叫压力。现在的我,全然感受不到任何胜利者的喜悦,有的只是排名下降的担忧,耳边无时无刻不在回响着各科老师的碎碎念。教室里永远都笼罩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压抑,每个同学都在低着头奋笔疾书,只有笔尖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从不曾间断过。
然而,今天却好像和平时有些许的不同,同学们都在窃窃私语,我停下正在做数学卷子的笔,看向和隔壁桌聊得正欢畅的同桌,压低声音道:“我听你们说有一位新同学要转到我们班来?”同桌立刻就变得像打开了的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对!听说还是个大学霸,每门课程都很好的那种,到时候,说不定我们班的班长就是他了。”“不就是个学习好的吗?在我们班,谁还不是个学霸,有什么了不起的。”当时我对这位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没什么好感,甚至还带着些许敌意。
(三) 灼热
这节课是班主任的地理课,一向会提前来教室答疑的老张不但没提前来,反而在上课铃响了三遍都还没见到踪影。班里从刚开始的雅雀无声,到逐渐开始有人窃窃私语。在把上节课老师讲过的和今天要讲的内容都看过了以后,我再次看向门口,老师还是没来。于是,我忍不住用手肘轻轻的碰了碰同桌,小声地说:“张老师怎么还没来啊,该不会是突然有事,不上课了吧”我还想继续说,只见同桌突然坐得端正,用眼神示意我看教室门口。
一瞬间,教室一片寂静,老张拿着课本站在门口,本来就不白的脸,此时更是看起来比锅底还黑。她厉声道:“我还没走到教室,就听到你们闹哄哄的,都快高三的人了,这点自觉性都没有吗?”同学们都把头低下,恨不得贴在桌子上,以为那样老师就看不到自己了。说完,老张踩着她的高跟鞋走进了教室,我偷偷地把头抬起来,看到一个白白净净的男生跟在老张后面。这不是早上在走廊上站着的那个男生吗?我的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呆呆的看着他。或许是感受到了我过于直白的目光,他也看向了我,咧着嘴对我灿烂一笑。
霎时,仿佛嗅到了阳光的味道,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我下意识地迅速低下了头,觉得脸上涌上了一股热流,痒痒的,像是被猫爪搔了一下心尖。还没缓过神来,就听到老张说:“这位同学叫蒋晨,是从十班转来的,大家互相帮助,互相学习啊。”此时,耳朵仿佛只能听到他的名字,我反复地念着,蒋晨,原来他叫蒋晨啊。果然是人如其名,让人一见到,就有想靠近的冲动。
(4) 一点一点
“好了,这十个单词我会背了!” 我用笔头敲了敲蒋晨的背,示意他转过身来。“这才五分钟不到你居然就背完了?那我来考考你。信息怎么拼?”“information。”我毫不犹豫地拼了出来。“好吧,这回算是你赢了。今天的午餐算我的。”现在,他成了我的前桌,坐在我随时想看就能看到的地方。我是一个慢热的人,从他成为我的前桌以来。几乎两个星期都没有说过话,也没什么交流。直到前几天的英语课,才让我们有了交集。老师让我们几个人为一个小组,表演一个情景剧,全程必须用英文交流。
我和我同桌自然是在一个小组的,班长也要求和我们一组,蒋晨作为班长的同桌,也加入了我们。让人没想到的是,蒋晨的英语竟然出奇的好,在我们班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英语本来也是我的强项,使我们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自从那次小组活动过后,蒋晨就经常会找我一起切磋英语。偶尔互相督促背背单词。我自己也没想到,会和他成为好朋友。这是我想都不敢想的。
去食堂吃饭,从三个人,变成了四个人。说来也奇怪,我和蒋晨只要在一起说话,不超过十句,就会开始斗嘴。每次的结果都是我生气不说话,他显得更生气,然后开始几天的冷战,又莫名其妙地和好。又是一个冷战过后和好的第一天,我们在食堂吃着饭。“你说你们女生整天都在想些什么,让人摸不着头脑。”蒋晨看起来一脸丧气,闷闷不乐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菜。“又是因为她的事?你们又怎么了?”“我要是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就不会来问你了。哎……”就算我刻意地去忽视这个女生的存在,但是好像也没什么用,因为事实就摆在那。他有一个很喜欢的女孩子,在他眼里,那个女孩子就是他的信念般的存在。
果然又是她,也只有她可以让你那么喜欢,那么费尽心思地去对待了吧。我的心里有一种酸酸涩涩的感觉,很微妙,虽然好像只是淡淡的,却忽视不了,像雾气一样在心里弥漫。如果按照我现在的真实想法,我是想丢下碗就走掉。但是,作为他的朋友,我只能故作轻松地说道:“女孩子,都是要哄的,你多去哄哄她就好了。”
(5) 下雨天
“你慢点走啊,跑那么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要去逃难呢。”听到熟悉的呼喊声,我回过头,看到蒋晨和一个女生同撑一把伞,正向我这边看着。“叫那么大声干嘛,我又没聋。”“哈哈哈,不是怕你没听到吗,这个是李雨。”他指着身边的女孩子向我介绍。“你好,我是蒋晨的朋友。”这句是蒋晨常常提到的那个女孩子啊,看起来是很漂亮。“我先走了,班里还有点事。”说完,我急匆匆地走了。脑子里还有蒋晨和那个女生同撑着一把伞的画面,像是中了魔咒,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我还在期待着什么,我早就不该有所期待的。
我落荒而逃,以为逃离了那个地方,就会好一点。事实上也没有改变什么。接下来一整天,我都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下度过。完全不知道老师讲了什么,蒋晨似乎也发现了我的异常,时不时地转过身来问候我。但是,他却不知道我的烦恼是因他而起。
我开始讨厌下雨天,因为每到这时,天空总是黑压压的一片,乌云很厚,厚得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让人感到压抑。因为即使下雨了,我也不能成为蒋晨身边的那个人,和他同撑一把伞的人。下雨天会让我认清现实,还是猝不及防的。
(6) 白驹
我和蒋晨还是朋友,只是,我们的关系好像没变过,又好像在悄悄地改变。高三的日子和高二没什么不同,除了气氛更紧张些,同学们都在向着自己心仪的大学努力着。蒋晨也不例外,他一心想去上海,因为那个女生想去上海。如果没有那个女生的存在,大概我会想去蒋晨去的地方。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真正地把他当作朋友,或许从来没有,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没有想过只是成为他的好朋友。
高二期末考试那段时间,我不小心被扶梯割伤了手,被割到的时候我甚至都没有感觉,感觉到痛的时候,手上早已是血流如注。我坐在座位上,不知所措。还是蒋晨第一个看到,带着我去了医院。期间,他一直守着我,帮我挂号、交费……我只是看到他跑个不停。我看着包扎好的伤口,居然有些想笑。我真的笑了出来,据蒋晨描述,他从药房拿了药过来找我,就看到我,盯着自己的伤口,笑得像个傻子。他说,他第一次看到有人受了伤会那么开心。
我当时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谢谢你,蒋晨。”“你可别谢我了,下次长点心我就满足了,刚刚真的吓死我了。”“知道了。”说完,我们都没有再说话,他是因为累了,而我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日子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经是临近高考了。眼看高考一天天逼近,也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分别。接下来的日子很平淡,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我们还是会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讨论题目,一起谈天说地。我们无话不说,几乎没有什么秘密。我没有告诉你的秘密,就只有我喜欢你了吧。
(七)你的梦 我的梦
那时,偷空去走廊上聊天,成了枯燥的高三生活的一种乐趣。我们在走廊上吹着风,互相倾诉心事,分享有趣的事。具体内容,我早已记不清了。只大约记得,当时的风总是很温柔,即使下雨也不会冷。你的话语轻柔而又坚定,你的上海梦也一直没变过。你不止一次问过我,高考想考去哪里,我的回答一直是模棱两可。我说我想去南方,体会江南水乡的感觉。其实,我想去的地方,是能和你在一起的地方。但是,你的那个地方,容不下第三个人。所以,我不再想去,我们就吹吹风,在这走廊上,趁着你还在,风也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