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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In·Europe——探访日本建筑师作品100日纪行
Nicolai Kruger & 柳泽恭行 （美国建筑师协会AIA）
译：@日本建筑译介
前情提要
我们是一对同为建筑师的跨国夫妻，育有两个分别为2岁和4岁的孩子。我们花了12个星期，驾驶着一辆房车穿越了欧洲7国。
通过在日本事务所的业务设计经验，我们真切地感受到，人们对于既有审美趣味、又有高技巧性的日本建筑，持有相当赞赏的态度。于是我们想借此机会亲自调研一番，为何在欧洲，日本建筑师的建筑会受到如此多的关注。
我们选择了尤为著名的日本建筑师（安藤忠雄、矶崎新、隈研吾、SANAA、谷口吉生、坂茂、藤森照信、桢文彦）在法国、西班牙、德国、意大利、瑞士、奥地利、荷兰等欧洲7国的约40个设计作品。
这次旅行的主要目的，是不论新旧、尽可能多地探访调研建筑作品，将它们整体视为一种“欧洲的日本建筑”。第1回到第3回将通过描述已经落地的作品，来展现建筑与文脉的结合方式；第4回则是对日本建筑师、建筑业主或使用者等人的采访，以了解日本建筑的哪些地方让欧洲人着迷，由此展开深度的思考和讨论。
《第1回 飞往巴黎》探访项目：伊东丰雄的康亚杰医院（Hospital Cognacq-Jay，2006）和SANNA的卢浮宫朗斯分馆（2012）
前往德国、瑞士、南法的文化交汇地
在巴黎度过了2周后，我们飞至德国中部的杜塞尔多夫，从那里乘上伴随我们整个旅程的大众房车，开始了9个星期的露营生活。没过多久，我们就意识到，2个大人、2个孩子要在一辆房车内勉强生活，有着许多意想不到的挑战。一度听闻带孩子就像一场游戏，因此我暗自决心，要像玩俄罗斯方块一样，尽可能利用好车内每一寸空间，把所有东西一一收拾妥当，保证有炊煮、吃饭、孩子们嬉戏的地方。但一切都能顺利吗？
本回的文字记录了我们在德瑞法三国国境线之间来回晃荡的旅行。我们最初的目的地是名为Bad Münster am Stein的小城，那里有安藤忠雄设计的Kubach-Wilmsens石雕美术馆（石の美術館）。虽说这间博物馆平时只在周末对外开放，但如果事前预约，再付上一定费用，即便平日也能享受私人导赏服务。
安藤忠雄，石雕美术馆（德国Bad Münster am Stein，2010）
导赏中我们得知了一则当年的逸闻。据说业主Kubach-Wilmsens（夫妇兼设计伙伴）在1996年到访大阪时，一见到安藤先生的作品就当下直接联系了他。Kubach坚信：“石头不是一种材料，而是包含着回忆和矿物质的物质。”因此，他认为能够设计出最适合展示他的作品的建筑的人，非安藤莫属。博物馆于2010年完工，其设计样式基于安藤在设计时的某一天特地致电商量的结果，安藤问道：“地基附近能找到什么老仓库吗？如果有那种能拿来再利用于博物馆骨架的就好了。”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安藤先生一开始的设计方案因为规模过大而超过了预算。最后被用于再利用的仓库是自1775年就投入使用的一处传统半木构造的建筑，让人想起与之相似的日本传统的此类房屋（日语作“真壁”）。顺便提一句，该博物馆由于未安装空调设施，冬季闭馆。
Kubach先生在博物馆竣工前去世，因此展品的配置都由其合作伙伴、也是他的妻子来负责。安藤先生虽不参与布展，但还是准备了用以展示Kubach先生作品的白帆布。尽管建造博物馆的全部费用都来自私人出资，但当地还是有一些流言蜚语，批评特地从国外请来建筑师的做法。到了今天，虽说当地人大部分都不会来参观这座博物馆，但远道而来的访学者络绎不绝。想起旅途中参观勒·柯布西耶的朗香教堂时，在售票处买票时被问是哪国人，再反问其何有此问，被告知这同样是一个都是非本地人前来的地方。
SANAA、谷口吉生、安藤忠雄、槙文彦，诺华园区（瑞士巴塞尔）
随着对房车旅行和德国高速堵车的习以为常，我们也到达了德国南部巴特贝林根（Bad Bellingen）的露营地。从这里到瑞士的巴塞尔不过咫尺之遥。想要参观知名制药公司诺华的总部得花一番功夫。首先，一般情况下它并不对外开放，巴塞尔总部导赏每个月举办2次，只有此时才可以近距离观察诺华园区内的建筑外观（需尽早申请参观券）。而到了开放日，导赏者也只用德语解说，且谢绝速写、摄影。此外，参观期间护照需上交作保。一般导赏活动都在没有人上班的星期六举办，所以也很难想象平时忙碌的景象。
借由导赏，我们可以感觉到诺华制药公司试图将一个作为制造设施的工业园区变成一处兼有对话、研究、开发的先进的工作场所。每一栋办公楼或研究楼都是由世界知名的建筑师根据园区总规划进行设计的，概括来说，所有建筑都坐落在园区中央大道的两侧，强调了网格状的总体设计。
园区内有4位日本建筑师的设计作品。SANAA的薄而透明的办公楼包含了一种日本庭园的意味；谷口吉生先生的多功能研究楼的立面在相当于层高的基柱上用了浮法玻璃或烧结玻璃，漫射的光线也让人眼前一亮；安藤忠雄先生设计的研究楼可谓其作品的集大成者，外壁沿着三角形地块呈锐角，是园区内唯一打破高度和直角平面的建筑。园区内也有像槙文彦先生的Square 3（2009）这种较小规模的研究楼，只是导赏线路并未覆盖到，且在园区外也无法看到，令人遗憾。
根据导赏的解说，园区内的大楼，最初确实依靠设计竞赛，但渐渐转为直接委托于特定建筑师。导赏员介绍说，诺华公司持有决定权的领导由于赞赏纽约当代美术馆（MoMA）的扩建部分，便直接找到了谷口先生。不过我们也听说，在直接委托设计上，比起欧美建筑师，日本建筑师需要更多的解释才能接受直接的设计请求。
安藤忠雄、SANAA，维特拉园区
与参观要求严格的诺华园区游览截然不同，维特拉园区（Vitra）游览实在是轻松愉悦。维特拉是总部位于瑞士的知名家具制造公司，获权生产面向欧洲市场的各种家具，包括Charles & Ray Eames、George Nelson、Verner Panton的古典家具。导览每天进行2次，无需提前预约，有英语解说，并且于2010年竣工的维特拉屋（VitraHaus，由主要在巴塞尔活动的赫尔佐格和德梅隆设计）平时也对外开放。参加导赏的话，可以参观园区内几乎所有的建筑，也可以拍照，令人颇有满足感。此外，导赏团也特别欢迎孩子们的参加， 我家的大女儿尤其对这些外观奇妙的建筑兴趣斐然。
比起要求所有建筑保持一致性的诺华园区，维特拉园区的建筑则如同其各种各样独具特色的家具一般，你能感觉到它们在地块内自由奔放地嬉戏。导赏中我们了解到关于这个以家族形态进行经营的企业的五花八门的冷知识。举个例子，在1989年园区遭遇火灾后，创始人决定重建园区时要起用全世界备受瞩目的建筑师。直至今天，园区内已有包括2位日本建筑师在内的6位获得普利兹克奖的建筑师。1993年完工的会议中心（conference centre）是安藤忠雄先生早期的海外项目。被樱花树包围着的简洁布局，以及丝绸般光滑的混凝土墙壁，可谓彰显了安藤建筑的古典性。对于会议中心玄关处的狭窄步道，安藤先生解释是为了让参加会议的人们形成单列通过，给他们一个会前冥想的机会。
如今，维特拉公司不再通过竞赛选择设计师，而是直接委托给指定建筑师，最近竣工的工厂楼的设计者SANAA就是此类。公司方面希望这个工厂楼项目能够交给从未设计过工厂的建筑师，以设计出“前所未有、异想天开的”工厂。SANAA的设计方案是一个占地2万平方米的非正圆形建筑，这一方案能利用最少的墙面围出最大的用地面积。而且或许比起更绝对性的外观，这种机动性的外观可以缓和对周边已有建筑的威严感。诚如方案所说，实际的占地面积比感觉中多了许多。另外，圆形设计使得出入口的设置不受局限，最终也减短了建筑内部搬运货物的移动距离。至于内部空间，作为工厂也是相当独特，整体采用顶部采光，内部以白色和灰色为基调，营造出一种微妙的氛围。外墙材料是纵向不规则褶皱的约25米高的白色亚克力板，给人留下一种整个建筑都闪闪发亮的印象。
隈研吾，贝桑松艺术文化中心（法国贝桑松，2012）
接下来的项目又要回到法国。这便是位于弗朗什-孔泰大区东部的贝桑松市的隈研吾的贝桑松艺术文化中心。项目整体由一个大屋顶覆盖，下方分为两部分，分别用于当代艺术和表演艺术，因此二者在体量上也不尽相同。两部分之间的空间既是有遮蔽的广场，也通往杜河旁的步道。网格状的屋顶在特定位置朝天空敞开，通过立面不同的材质（木板或钢板），人们可以很容易辨别出屋内空间的不同用途。遗憾的是，木板在露天环境下易褪色、受腐蚀的特性也在建筑完工的第二年显现了出来。
这个艺术文化中心也确实如设计方所愿，随处可见大众对这一建筑的使用。譬如说在我们参观时，就见到不少人在广场或河边的步道上吃午餐，一旁则是练习街舞的高中生模样的年轻人们。可见，尽管一部分木板遭到腐蚀，有一定破损，但这也恰恰实现了这一中心作为贝桑松艺术据点的功能。根据FRAC（FOND Regional D'Art Contemporain，地区当代美术基金会）的公开信息，当初设计竞赛时，从100多个国内外提案中选出了4个入围；而之后，即2007年2月，在针对匿名提案的投票中，全基金会一致选择了隈先生的方案。从发布时直接用了“ICHIMATSU”（一松）这个词中可以推测（http://www.frac-franche-comte.fr/pages/doc/dp-cite-arts.pdf），虽入围方案有来自巴黎、罗马等地的建筑事务所，但隈先生用木板表现该城市在林业方面的活跃性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SANAA，劳力士学习中心（瑞士洛桑，2010）
二进瑞士的目标是瑞士洛桑理工大学。当然，也就是SANAA设计的劳力士学习中心（Rolex Learning Center）。这一项目占地37000㎡之广，集欧洲最大的科学类藏品的大学图书馆总部、多媒体图书馆、大规模学习区、用餐区为一体。流线型的屋面覆盖是如同地表洞穴的中庭上，馆内的动线四通八达。不可否认，从实用性的角度来看，这种倾斜空间在使用时效率并不高；但学生们似乎特别喜欢在这个“放不了普通椅子”的地面上随意地扔上几个豆袋沙发。这样一来，在哪儿都能坐了。另外，该项目大获成功的理由，也或许是空间的无缝对接，这一设计令人们在建筑内部或外部都不会有一种阶级感。由于建筑底面是浮在空中的，外部也可以让人随心所欲地穿行。SANAA的西泽立卫先生这样说道：“我们的设计概念就是做一个大空间。……教育设施应该是像公园一样开放，没有墙壁或门槛。而连续不断地自然景致也可以提供美妙的相遇，促进彼此的交流。”（Icon Magazine, "SANAA's Rolex Learning Centre"［http://www.iconeye.com/architecture/features/item/4428-sanaa-s-rolex-learning-centre］）。直到见到实景的那一刻，我们才真正理解了他这番话。
桢文彦，圣艾蒂安市夏多科尔区再开发计划（法国圣艾蒂安，2008-2011）
在开着房车游走了连续2周后，我们终于感到身心俱疲，只求回到正经的安稳日子中，哪怕几天也好。于是我们在法国里昂的一家酒店住下了。屋内泳池、热水澡、舒服的大床，简直要谢天谢地了！在里昂市区闲晃了几日之后，我们又回到了房车旅行的生活。这次目标是位于圣艾蒂安市夏多科尔区（Chateaucreux District）中央的再开发项目。圣艾蒂安市在2010年被UNESCO评为“设计之都”，桢文彦先生就是在这里制定地区再开发的总体规划。据他所说，“一期工程基于市长的强烈希望”，所设计的占地面积16400㎡的五层多功能建筑已经早早竣工，不过还有一部分空置。并列的2栋建筑精致而正式，二者之间有一块连续的庭院，人工造景与自然风景巧妙融合，形成开放的空间，自然可以展开轻松的聊天。这让人想到他在代官山的集合住宅区（hillside terrace）。不过，这里庭院与附近电车、巴士等换乘站出入口之间的衔接还有一些安全问题，能感觉到比起代官山项目，在这里进行设计实践还是受到了不少的限制。
下一回将写到我们经法国波尔多南下至西班牙，之后沿着地中海往西北前往意大利。我们将探访安藤忠雄、伊东丰雄、矶崎新的作品。
【作者简介】
Nicolai Kruger
自2006年起常驻东京，曾在Pelli Clarke Pelli建筑事务所进行设计实践，任职期间在亚洲各地负责不同规模的商业、文化项目设计。目前正在为调研欧洲各国的日本建筑师作品而环游欧洲。Cornish College of the Arts（西雅图，fine arts学位）毕业后进入俄勒冈大学，取得建筑硕士学位。
柳澤恭行（やなぎさわ・やすゆき）
1973年生于新泻县，2004年毕业于俄勒冈大学研究院（建筑学专业）。美国注册建筑师。在美国和日本进行设计实践。致力于进行酒店设计，也对城市社区营造有所涉及。在明治大学、工学院大学担任非常任讲师（2009-2014），是俄勒冈大学京都夏季课程的讲师，负责讲评。目前作为YK Design Consultant的负责人，主要在东京和俄勒冈州的波特兰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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