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百分之九十已经消失,只剩一个尾巴依然可见
——奥兹
大不列颠岛
今天整理了之前读的一本书——《乡村生活图景》的书评,说是书评我觉得有点自诩为文化人了,毕竟像我这般粗枝大叶的阅读者不敢说“书评”二字,暂且免为其当作为我的荐书随笔吧。我在读完《乡村生活图景》这本书的时候并没有马上写下感想,而是经历一个超长待机的“灵感背景”,背景虽为啰嗦,却是我会动笔的关键,我决定还是啰嗦提一下:
在一个燥热的午后,想要午睡的我翻来覆去一直没能睡着。没睡着的后果就是刷微博,然后望着天花板发呆,接着听音乐。陈粒如梦般的唱腔让我梦魇似的倒腾不起精神来,梦魇深处,像极了奥兹的《乡村生活图景》里的画面。我最喜欢里面的一句话:梦的百分之九十已经消失,只剩一个尾巴依然可见。似乎就在说此刻的我,虽没做梦,却绝望得好像自己只剩一个尾巴。还有一句是,“怜悯之于爱,就像是倒映在水坑里的月亮之于月亮本身。” 像是状态的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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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生活图景》的八个故事,奥兹给了我一个惊喜,却也给了我许多个问题。读这本书的时候,整个人恍恍惚惚,虚无缥缈,甚至看不懂故事、找不到主角,更别说要猜透奥兹表达的东西了。全书每字每句,白纸黑字说道得很清楚,却都仿若飘飘飘渺渺无所依。我似乎是被奥兹抽走了灵魂,看不到他的手。在奥兹的笔下,这八个故事独立存在,但又串联为同一个故事,大小人物都在不同的故事中穿走,就像是看电影时不同画面的切换。八个故事连缀成篇以及之间相互勾连,或许就是未来文学的扑克牌手册式的叙事法。奥兹的故事又是一种游于感觉的描摹,人物心理活动塑造极为完美。斯蒂芬·金说,作家都是速记员,记下神灵的信语。我想奥兹正是这样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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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第一遍的时候我在串故事,整个人陷在奥兹设的迷宫里,身边随时备着笔和本子勾画人物细节,最后试图在脑海中放映电影,将八个故事中的每个人连接完整。奥兹以一个古老的以色列乡村为背景,讲述在这里发生的故事。平静生活的表象下到处掩盖着令人不安的真相。陌生人的来访打破了蔡尔尼克的平静生活,深埋心中的哀怨如潮翻涌;精神恍惚的佩萨赫夜晚常常听到地下挖掘的声音而不得安睡,女儿拉海尔却只当他睡眠不好;而借住此处的阿拉伯男孩阿迪勒也听到挖掘声,最后拉海尔在一个失眠的夜晚也听到了类似的声音;女医生斯提纳久等外甥不至,明明一个电话就可以弄清楚的事情,却非要追到司机家查看,在孤独落寞中想象外甥正在回途中;房产代理人约西跟随少女参观老宅院,在欲望的诱惑下掉进被囚地窖的危险中;村长阿弗尼收到妻子奇怪的便条,心觉不安,果然妻子突然杳无音信;郁郁寡欢的少年考比爱上了一个比他大一倍的女人阿达,面对爱情的渴望却对表达无知,最终仓皇离去与阿达互为陌路......奥兹笔下描述着一个有着爱、失落、渴望、欲望、绝望与死亡的以色列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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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个故事像是探谜底一样,最后都要留一个问题给读者。在《继承人》中,蔡尔尼克到底有没有将房子卖给陌生人?而在刚开始的时候,作者的的第一句话就很是耐人寻味:
“这个陌生人并不陌生。”
对于房子主人蔡尔尼克来说,“他也想不起来何时何地见过这个陌生又似曾相识的人。”而陌生人身上又有着吸引他的地方,好似从记忆中召唤出的一个梦境,“犹如一场梦,梦的百分之九十已经消失,只剩一个尾巴依然可见。”而来者具体的身份作者并没有交代,他却对这里了如指掌,能洞知蔡尔尼克的想法,这让蔡尔尼克害怕又好奇。陌生人的到来,又逐渐引出其他故事人物。如提到《迷失》中的主人公约西,“一次,他甚至让房地产代理人约西·沙宣为他评估了财产。这些受到压抑的希望使他充满了内疚和自我憎恨。奇怪的是,这个令人讨厌的家伙似乎能够看穿他可耻的想法。”蔡尔尼克心中的挣扎在一个奔着卖房转财的陌生人这里一一被拆穿,冲破平静的背后实质就是对蔡尔尼克欲望的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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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继承人》一样,其他故事也同样留了模糊问题。《亲属》中,女医生斯提纳从司机车上发现的大衣到底像她所想,是外甥遗落的?执着于自己想象外甥正在回途中,却不打电话确认,独自一人伤心。“半夜时分,她脱衣睡觉。特里宜兰开始下雨。雨下了整整一夜。”
《挖掘》中,佩萨赫半夜总听到有人在挖掘,而他的女儿拉海尔却没听到,最后拉海尔还是在失眠时听到类似的声音前去验证,但是作者并未交代拉海尔寻找的结果。“黑暗浓重而压抑,热气沉重地笼罩着一切。拉海尔·弗朗科独自站在暗淡星光下的黑暗中,颤抖不已。”那么到底有没有这样一种声音存在?
《迷失》中,房地产代理人约西遇到的那个转瞬即逝的女子,到底是真实还是幻象?还有他最后被囚在地窖是谁救出来的?是那个神秘的女子吗?“她关上门,把轮椅的我留在那里,陷入沉睡。我知道一切都会顺利,不用操之过急。”故事谜影重重,神秘女子将约西带入深处更深处的时候,让人不由得感觉背后毛骨悚然,这像是一个可怕的谋杀案,而动机却是为阻止约西收购老宅。当然,《迷失》中并未讲他有没有出来,直到最后《歌》中,在特里宜兰最重要的一个唱歌晚会上,所有的人物再现。在“我”的视线带领下,约西再次出现,“约西·沙宣,那个身材高大、留着胡子的房地产代理人嘲弄地说:‘那么你的建议是什么,吉莉......’”
《等待》中,本尼的妻子娜娃为何突然人间蒸发似的消失不见,他捡到的那个围巾到底是不是妻子的?而结尾又和《亲属》相似,“细雨开始飘,他扣上大衣,坐在那里等待他的妻子。”这让我又突发奇想觉得两个故事发生在同一天,不同的角落不同的人物,像电影的两个画面切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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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扑朔迷离,让我像探案一样疯狂的寻找“我”的影子。
《歌》中,为何“我”每次都要找到一个书架与鱼缸之间的位置,“我”对这个位置的执着又意味着什么?或许这是个“我”可以看到所有人物的最佳视角?“我”总是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而回头寻找却又找不到,像是幻听一样,而“我”的这种感觉也一直引着我去寻找文中的“我”到底是谁,姓甚名谁。但是,这又如同“我”幻听一样找不到答案。同时,“我”频繁出现一种要从去自己大衣里取一样东西的念头,却又不知道到底应该拿什么。而且念头时时被打断。“从那一刻,我突然感到我得立刻去放大衣的房间,从一个衣兜里拿点什么东西了。这件事似乎非常紧急,但我想不起来是什么东西了。我也搞不清楚是谁又在喊我......”最后“我”却去一房间床下摸索,而这间房正是故事中主办唱歌会的女主人和她丈夫的,他们十六岁的孩子曾在床下开枪自杀。而“我”不受控制的一系列行为像是对那个年轻生命的救赎一样,乃至最后放大为对整个乡村的救赎。故事中的“我”,感觉像是错乱了。
而对比其他故事又可以发现,其实“我”这样的人物心理状态在每个故事的人物身上都有浮现,这就像大家都进入了彼此的梦一样,一种幻听、幻象的状态弥漫着整个特里宜兰村,成为一种集体无意识。
在《彼时一个遥远的地方》中,“我”出现在一个极其混乱而丑陋的世界里,一切显得非常可怕,所有的危险都直接抛到表面。“这里的许多人都有身体缺陷,遭受甲状腺肿大、精神缺陷、四肢畸形、面部痉挛、流口水的痛苦,原因在于他们近亲生育:哥哥和妹妹、儿子和母亲、父亲和女儿交媾。” 被派来救治这里的“我”,一直看不到情况好转。人们不但没有听从于“我”,反而“我”自己失去一切管理的地位,“我”渴望有人接替自己的岗位,想离开这里,却一直等不到希望。
接着又有疑问抛给我。在故事中,村民看到的那个奇怪、陌生男子又是谁?“突然,一个健康英俊的陌生男子出现在东边山顶上,在人们和冉冉升起的太阳之间。”奥兹这里特别强调他的“健康英俊”,这和我们看到这里的村民形成反差,作者赋予他太阳般的一种新希望和生命,用光明与黑暗对抗想拯救这里 。但是这样的反差在村民看来却是危险,人们纷纷叫嚷着要抓住他、杀了他。
而此时,看到这里的我,双眼竟被这样的情景所淹没,仿佛自己就是置身于远处的一渺灵魂,和作者一样看着这里气愤,却无奈又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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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个故事,奥兹用“我”和“他”的角度穿走在整本书间,使得整个故事显得扑朔迷离。在《歌》和《彼时一个遥远的地方》中,主人公“我”不同于前面的故事,奥兹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给他一个明确的身份和名字,而是像作为一双眼睛一样存在于故事中的每个人身边。前面出现的人物和未解答的谜底,在“我”的视线里再次被提出来,奥兹借“我”这个灵魂重新审视每个人物,将故事的进展逼到高潮、直至所有的真相浮出水平面。对于真相,作者像是表达怜悯却也很无奈。正如《陌路》中说的,“怜悯之于爱,就像是倒映在水坑里的月亮之于月亮本身。”
在对乡村的开发、老宅的变卖无疑就是一种现代与传统的对立。在奥兹笔下,这座叫做特里宜兰的美丽村庄,正是在进行着现代性的过渡。而在过渡中,却引来各种欲望和贪婪的滋生。我想,或许这是奥兹想要呼吁以色列人的精神原乡,其中又透出奥兹精神寄托的乡愁滋味“乡村生活图景”,也只是人类自我安慰构建的空中楼阁,显得太虚幻,随时面临着突然坍塌的危险,而它表面被人类赋予的传统精神也随之黯淡。
这不禁让我想到现在的乡村旅游开发,近几年来,最美乡村的旅游主题在旅游行业做得如火如萘。乡村景区要开发,就要和当地居民讲和互赢互利,经济利益不断膨胀,后果就是人的欲望一发不可收,景区游客容量会负荷,乡村原生态最终遭到破坏。那么,人们对于乡愁的寄托又该往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