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添一抹岚
他被孕育,他出生、成长。
在他的成长过程中,关于他身世的流言蜚语,越发嚣于尘上。
在他不曾懂事的年龄中,他已常遭隔壁大伯娘的高鼻白眼。他会有一刹那的惧怕,痴痴想,是否自己太淘气惹大伯娘恼怒。
岁月匆匆,他的成长亦匆匆。关于他的流言,只字片言,他能堆凑起来:他是野子,母亲未婚先孕,村人认为他是他舅的种。他开始知晓大伯娘为何对他以那副嘴脸,因为他是村民口中心中不耻之人。
他是不光彩的。懂事的他,小心翼翼地成长着。他有着同龄人多不具备的乖巧、能干、听话、善言、察言观色。唯有如此,他不光彩的身份才能稍稍遮掩着,不会轻易被旁人抖出来。
然而,他做得再好,仍不能撇开野子这身份。成长中的他,虽知那是为人不耻的身份,但他始终仍是孩子,不会太过于深究。
孩子天性爱玩耍。向着风,他跑得飞快时,呼啸的风会短暂地抹拭去那不完美的印记,他是纯粹的生命,如同一旁也在飞跑的伙伴那般。他哈哈大笑时,爽朗的笑声会湮没那一声浅一声响的野子叫骂声,他是普通的存在,如同边上依旧朗笑的发小那般。
但,村民在母亲背后用手指戳得她背脊发冷即将穿孔,这个,母亲无法承受,也装不了糊涂。住他屋畔的大伯娘总不忘在他母亲面前阴阳怪气指桑骂槐。他天天地活在母亲跟前,她不能无视见证着她丑事的儿子。她,精神开始失常。
母亲精神失常,且越发严重。家里气氛极压抑,他大概清楚母亲的病由他而起,在这个家里,他活得更为小心翼翼。即使他多让人省心,他母亲仍会不时地盯住他不放,口口声声骂他作野子、扫把星。
还好,他的父亲从没嫌弃他,至少,他不曾从父亲脸上看出厌弃与憎恨。母亲神智混乱将他打骂时,父亲总会把他护在身后。
那时,父亲的脊背伟岸宽厚。躲于其后,他可以暂时躲过母亲凄厉绝望的目光,忽略母亲智昏时的口不择言。他只需扯紧父亲的衫尾就好,所有的事,父都给他挡着。当时的他,暗暗发誓:多吃饭长成七尺男儿,成为父亲那样的人,守护身边的人。
但他仍会怕,怕那一天母亲病发得厉害,父亲也控制不了她。
这一天还是来了!
母亲发作得厉害,红了眼,黑了心,目标锁定在他与父亲身上。那时的母亲,如同压山而来的黑云那般,带着恐怖气息,碾上他哆嗦的小身板。他拔腿跑,他不确定落入发疯了母亲手里能否活命。奔跑中,还是呼啸的风,给他能量,呼呼大喘似乎能压制住心头惊恐。他怯于躲入别人家里,只得只身跑去村对面的小山坡,躲进杂树丛中。
小山坡与村子咫尺相对。躲于其中,他仍能听到母亲轰隆隆的吼叫:砍了你!砍了你!甚至能看到母亲手持一根两头削尖的大竹篙,赶在父亲身后。
他大气不敢喘。他不停地前后左右扫视,心里惶恐至极,总怕母亲从天而降,落在他周围。
母亲疯癫了一整天。夜幕中,他才蹑手蹑脚归家。母亲也许痴狂至极后心中怨气得以发泄,累了,昏黄灯光中,她整个人蜷缩在长椅一头,哆嗦着,鬼魅而可怜。
后来,他得知,父亲那天险象横生。父亲本不打算躲,可母亲越发穷凶极恶,拿起镰刀竹篙迎向父亲便砍。父亲整个村子地逃,最后躲进堂伯父的房间内。父亲在里头噤若寒蝉,幸而母亲只搜了前屋便转身离开,父亲最终躲过了追砍。
那是母亲最癫狂的一次。之后,她便陷入极度的混沌中,昏昏然度日。她对整个家庭撒手不管,只是整天整天地深埋在她自己的天地中,里头只有羞耻。
母亲形同虚设,家没有温度,不是心灵能停泊的港湾,他,他的弟妹,就在那样灰暗的童年里成长起来。幸好,父亲有一门手艺,会盖房子,因此家里不至于过分窘困。而父亲,倾其所能地尽着他的本分,但也只能粗糙地照料着他们的成长。
即使如此,他还是深深感念父亲的恩情,他责令自己,日后的人生必须活出个好样子。
家庭的灰暗,无法阻止他长成高壮小子。许多时候,他是阳光明媚的,他会轻巧地收藏心底的阴郁,而这些阴郁常激励他要成为更好的人。
有忧有虑,有思有想,他初中毕业。
他舅问他想出去工作不,他想,他想逃离灰暗的家。面对他舅,他曾尴尬过,必竟他舅在流言中是他亲爸。但长大后,他知道近亲间根本无法孕育出他。
不管如何,他只认那个用宽厚脊背保护他的父亲。
工作后的他,脱离家里那抹灰暗后的他,没甚思想负担。他只知道好好工作,多多存钱,要独立、自强,在必要时刻能给父亲有力的臂膀。他也想谈恋爱,但不强求,他觉得能找个好人,甚至是对的人结婚可算是人生最幸事,必竟婚姻于他,是那么的遥远。
他是一个建筑工人。热晒,雨淋,酷暑,严寒,大自然把他打造成壮实黝黑的小伙。工作的艰辛,劳动的强度,他汗流浃背,却谈笑风生。放工,吃饭,工地,宿舍,固守的两点一线,累极便倒头大睡。昔日家庭的灰暗,被充实的生活厚厚遮盖,逐步淡出他的忆记中。
爱情降临了,他开始恋爱。只是,现实是残酷的,女孩离开了他。他心里没怨气,问题也从自己身上找。他明白自己还没强大到那样的地步,使一个女孩心甘情愿毫无顾忌地与他携手同行。
他仍旧努力工作。时节里回村,他已成为村民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他心中暗喜,相比村里伙伴工作时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是持之以恒的,就这点,他已高出其他人几个段位。他挺直腰杆,自带光芒地行走在村落巷陌中。
他会在某个瞬间忆起儿时奔跑时的呼啸,向着风奔跑,暂时忘却生活的灰暗。
长大的他,仍喜欢向风走着,风带走许多,也带来许多。
工作之余,他会计划说走就走的旅程。旅程目的地,他偏爱大海。大海有风有浪,时刻刷洗它周遭的人和物。身置其中,他的心灵能得到荡涤。
一切的发展,都指向更好的前方。
更让他欣慰的是,家里母亲神智慢慢清醒,人胖了许多,也不总把自己沤在家里,会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与农事。父亲这些年仍靠着他的手艺不遗余力地挣钱,家里生活条件得到很好改善。
他工作更努力,感觉更有奔头。生活会越来越好的,曾经的灰暗会因为他一直的向风而行而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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