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放木排是有季节性的,一般是从端阳节放到降霜,其它几个月是基本在家;水生在放木排时发现那些砍伐森林的地方,砍完山里的木材又大面积育杉苗种植,听他们当地人说归自己,其实当时的林业也有规定,属国家,集体,个人三种情况,砍了要种植;水生到乡政府问清楚情况,天甲山的山林属自由山地归队上管,回来和父亲商量东边那片山林,山林两千多亩全部由水生管理砍伐种植。水生边育苗边砍伐东山的杂木材,还邀了七八个劳力,端阳节一到,自己扎木排到下游销售;杂木的外材及枝桠大部分烧成木炭,在茅厂旁边挖了十多个大炭窑,轮流着烧炭,这窑点了火,那一窑装柴,这一窑出炭,那一窑封火,天天忙得不歇气。
离江边距离远,不很陡峭的木材不好出来,架杠桥,杠桥架几百米主道,砍伐到那里把杠桥架到那个地方;杠桥似轨道,中心横着相隔一两米的杂木棒,两人走在两边,共用一根木杠,杠中心绩着一根很粗的麻绳,绳两端系着一副铁勾,木材的前端打两个马钉,铁勾扣在马钉上,两人同时用力往前拽,略有下坡时比较省力,平坦的地方却很费力。
有部分木材在山顶,会在山顶整块坪,设机关把木材堆在一起,山下河边需要运输时,便撬动机关,堆在机关附近的木材顺着山体的溜槽滚滚而下,山坳上,半山腰,凹槽处滚的到处是木材,有些滚的厉害的木材,直接砸到水中,泛起朵朵浪花。
扎木排用浮力好的杉木垫底,上面码上杂木,这种木排会有两个人运作,木排也缴得整整齐齐,咋一看就知道要跑长途,排上用杉木皮架着人字檐,便于晚上休息和做饭。前后会安装两根很长的棹杆,用杂棒架住,头朝木排内,尾向木排外,头上绑根能握住的杂木棍,尾上固定一块用篾片编的棹;撑前面的棹杆的人是木排的排长,后面的是付手,水道一般情况下,前面把稳棹的方向即可,水道湾大而水流激时,两头的棹杆并用,两人一个朝左,一个朝右用力划水;水势平稳时,想赶时间,便用竹篙撑排,从排的两边前面下篙,用力撑向排尾,如此循环。
三年下来将东山的木材清空,一把火将山林乱草杂树烧完,只等来年种植杉木。那年春天水生正种植杉木,火生退武回来,水生更是象老虎长了翅膀,兄弟俩一起打理山场,得心应手。
木生从军校毕业直接当了连长后,回到部队不久便到地方招兵,在一次带新兵投弹演习中,差点牺牲。田满每个月写信给木生,可是三个月没收到木生的信,她焦虑地隔三差五往乡政府的邮电所跑,可每次都没有自己的信件,她来到县里开始向朱龑打听,几个月没联系;又到火凤那里问询,也是一样;田满心想一定是其中发生了什么问题,她拿出以前木生回信的地址,仔细琢磨起来,惦记了一段时间,决定到木生的部队去探望木生。木生本来部队是在广西,因受伤严重转到北京军区附属总医院,左脚一块弹片,右胸一块弹片,右胸弹片打断了两根肋骨,缝了三四十针;左脚从膝盖下被弹片炸的已经不成形,医院只好从膝盖下锯断。三个月后,胸部的伤基本愈合,木生每天柱着拐杖在健身房闷头锻炼,医院为他想方设法装假肢,经过十多次配型,终于成功,从外表上不认真看基本无异样,但内心的伤是无法冶愈的,整个人变的沉默寡言,不如从前那么阳刚,判若两人;回到部队再也不是那个雄赳赳气昂昂的木生,从连队接过田满的信,回到宿舍,他甚至不敢拆开信,见桌上一张纸条,是田满留下的,上面写道:无论怎么样,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下面是落款,木生用手掌压在纸上,生怕那些字会跳出来噬掉自己,用力一抓,两滴眼泪从眼眶中夺目而出。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会是刻骨和铭心的,即使眼泪流干,心中流血也不会抛弃这种记忆,田满是这样,木生也是这样;木生努力挣扎着不去想田满,也不去再爱,意志力和脑力对抗,使木生彻夜不眠,他决定转业回地方,而不回他所生长的那个地方,他要躲开所有熟悉的面孔,他要躲开所有熟悉的声音,他要把自己的灵魂埋藏在陌生人的人堆里。
田满回到县城,把木生的消息告诉了所有关心木生的人,她每告诉一个人都眼里闪着欲滴的泪,这份情似乎是一个女子为丈夫而流的血,流的髓;一句承诺会换来一生的爱和一生痴痴的等待。
德意彩雪家附近种的菜园,随着儿女们的外出,菜多的已经是经常吃不完,只要德意去镇上或县里,一大包一大包送给黄掌柜家和火凤她们;自家也干制一些。
文化大革命的到来,火凤己经在供销部门站柜台,虽然是三个儿子的母亲,两口子的工资还能扯平生活,在那种史无前列的年代,供销合作社除了财会和主任没干过,火凤没一样不会干,不能干,小到饮食店的包子馒头油条,烧火蒸饭,大到一百八十斤一袋的黄豆,白天站柜台,晚上学政治,背语录,唱革命歌曲;一个人有精神支撑,干什么都有热情。
供销合作社很多商品即要钱又要票,还有的商品是即要钱又要粮票还要指标票;计划经济,计划着生产,计划着用,也计划着吃,虽然物质紧缺,精神生活是无比愉悦。春季帮附近生产队扯秧插秧,夏季去双抢,晚稻去割禾;县里在东边山上的大树上架了根很大很长的杉木电杆,电杆上挂着四个大喇叭,早晨六点开始唱歌,《社会主义好》,《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等;到七点后一般是半小时政治新闻;中午十二点半小时唱歌;晚上六点唱到七点半。火凤能说会道也会唱会跳,政治运动的产物,说话声音高亢洪亮,做事雷厉风行,唱歌喊中带吼,跳的手足舞蹈,激情四溢,热忱高涨,浑身的政治力量,革命气息。
土生在七姊妹中是最具有感情色彩的一个人,每一位从家里去当兵的弟弟,都相送到看不见人的身影,尤其对德意彩雪更是再找不出那么孝顺的儿子,那里有块肉吃都自己舍不得吃,用纸包好,连晚送给德意彩雪吃;若是有什么好水果,身上没什么钱也会买上几两或一个交到彩雪手中;彩雪说儿子多还是好,“三只岩鹰,有只鹞;三只老虎,有只豹”。一个人太重感情,会显的性格柔软,慈悲,没有阳刚之气;而土生是个赶时尚的人,每天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有时还抹点茶籽油,看上去油光锃亮;人性格的口味是多种多样,就土生这个身材不高,长相一般的人,不知怎么走了狗屎运气,被一姑娘爱上了。土生趁火打铁,抱得媳妇归,双方了解之后,不到三个月,到县照相馆拍了一张头靠头的亲密照,去民政科扯了结婚证明,就这样成为了一对完整的革命夫妻。
田贵和倩莲在这个特殊时期人前人后是低头走路,地主这个成份是用茶饼都洗不干净,抹不掉的,只能独善其身,以作自保。 德意彩雪见儿子们个个长大有出息,总算舒了口气;天晴时偶尔看到西山那条大石板路,会想起送倩莲出嫁的情景,自从嫁给德意后,除了走镇上,再没去过远地方,也没空闲去想那份清闲。队上养了猪后,稍空时也就和大家一起上山扯猪草挣工分,想去看看那条石板路,她以前听村里的老辈说过那山上的凉亭,凉亭是明朝中期所建,到了凉亭就好像到了一条抛物线动势能相等的地方,也就是说凉亭是建在山顶最高处;德意说那个凉亭以前经常闹鬼,有人经过乘凉时,会听到亭外有女人的哭声,有大胆的也曾经到亭外找过,都一无所获,从始过路的人多时还乘下凉,人少时也不在此凉亭乘凉,匆匆赶路,恐怕染上凉亭里的邪气。
这天彩雪和五六个人一起到凉亭处扯猪草,彩雪特意去观察了那座神秘的凉亭;彩雪在黄掌柜家时听人讲过,关于盐茶古道上的事,五里一碑,十里一亭,没碑没亭,路佛在眼前;五里有块石碑上会镌刻“阿迷陀佛”四字,十里一个凉亭避风躲雨,若没有碑没有亭,必定是路佛老爷在此,知道的要带根路边的干柴送给路佛老爷,不知道的会觉得奇怪,怎么在大路边上堆一堆茅柴呢?原来修路的人叫行善修阴德,怕过路人碰上霜雪天气,用茅柴烧火取暖,一路有躲风避雨取暖的地方,也就不怕天气忽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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