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雪,造出一个童话世界,那里树木晶莹剔透,山体白色覆盖,大地惟余莽莽,人们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伐,整个世界放着一层圣洁的光。
01
我见过西北的雪,西北的雪如扬沙,如散珠,粒粒清爽。它干如面粉,粒小而急,随风急下,不一会儿就积满了大地山川。若是有急风劲吹时,雪花打到脸上,甚至有微微的痛感。这一粒粒雪堆积在地,滚圆干爽,抓起一把,甚至都粒粒如珠,扬出去也如同扬起一把沙粒。只有用力轻轻一捏,才能在手里成团成球。如果雪下的不多不厚,一层雪扫去之后,地面甚至都是干的。如果是厚一点的雪,慢慢积了几天,表层才会由于融化而逐渐结成一片。
我也见过山东半岛滨海的雪,若是小雪则细而密,如同天空上谁踢翻了面袋子,一骨碌往下倒。若是大雪,则大而缓,如同哪个仙人在弹棉絮,一片片,一缕缕,轻飘飘而下,洋洋洒洒。
当然也有急风伴大雪的时候,那果真是群魔乱舞,好比谁弄散了仙人的棉絮堆,而且架了个鼓风机,乱吹不止。眼看着它盖住了山头,眼看着它覆没了大地,眼看着它让世界在分分钟变色。大雪急下时,甚至如大雾弥天,伸手不见五指,眼前放着一层白光,被这密而急、大而乱的雪花挡住了视线。
02
我见过城市的雪,若是西北,太小的雪则难以落地,城市地面温度高,雪粒小而单薄,着地即化。中雪则只能停留在绿化带上,树木的枝叶上,停车场的车顶上,人迹罕至的操场上。而车来车往的城市主干道,人来人往的主街道则片雪不留,化水湿地,只如同下过小雨。
当然也有例外,如果这小雪、中雪下在了半夜,尤其是后半夜,第二天早上起来,透过窗帘就能感觉到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白色的光映照在墙上、天花板上,甚至反照在地面上,拉开窗帘朝外一看,好一个新鲜的世界。
随着人们外出活动,车辆来回穿梭,积雪开始逐渐萎缩、退却。它一点点让出了主干道、主街道,只留守在那往日的阵地上——坚守在远处的山顶,路旁绿化带里,以及懒人的车顶上,娇羞地看着这个忙碌的世界。它心疼似地一点点挤出水滴,直至骄阳高照时,滴水成流,噼里啪啦地从树梢、屋顶成线地流出。
但是若是大雪,它就得坚守好几日了。它从下起的那一刻起,似乎就霸气十足。它封锁人们的视线,打滑行车的道路,甚至连人行道也不放过。在外活动的人、车辆迅即被驱赶似地纷纷跑回。放眼一望,它胜利地霸占了整个的世界,天空大雪纷飞,地面积雪渐渐增厚,人车稀少,天地变色。
它坚守地也很顽固,车道上的积雪,院子里的积雪,如果没有专人或专门的设备清扫,它就被踩实、结冰。绿化带里,树木上的积雪也很难彻底花掉,总要盘踞数日,甚至十数日,才依依不舍成水而去。
03
我也见过乡村的雪,它随风潜入夜,一点点随意勾勒着这个世界。远处的群山苍茫,银装素裹,如同一座座雪雕,忽然间耸立在眼前。曾经的孤树土坎、黄土沟壑一夜之间,被大雪淹没和填平,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山下那几户人家,屋子上也被积雪覆盖,好比童话里猎人住的小木屋。烟囱里轻飘飘冒出的几缕青烟,在雪天里给人一丝丝温暖,将人间的烟火味带入了这个虚幻的世界。
近处的河水几乎已被大雪吞没,昔日咕隆咕隆的水流声似乎变得更小了,只有十分靠近,才能听得出来。河道也变得更窄了,从河堤处一直都被积雪覆盖,越过昔日的河边,慢慢延伸到河道的中央。雪开始逐渐变薄,进而出现了一层不薄不厚的冰凌,越过这一层冰凌,才是河道最中央那仅剩几尺宽的水流。
远远观去,水流清澈透亮,好比一条晶莹的玉带,系在这胖墩墩肥嘟嘟的雪仙人腰上,那远处的群山就是它昂起的头颅,它似乎在这冰天雪地里睡着了。
水流还冒着白色的雾气,薄薄一层漂浮在窄窄的流水之上,与两边的冰凌和白雪交相辉映,又把人带入了仙境。
如果此时,朝阳慢慢升起,阳光洒在河边的积雪、冰凌和水流上,折射的七色的光,就会随着水流的雾气上升,真是好一派天地绝景!
在这样的天里,一人裹衣而行,咯吱咯吱踩着脚下厚厚的积雪,伴着鼻孔里喘出来的粗气和嘴里呵出的热气,几乎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暖流温遍全身。停下来,回头看看身后自己留下的一行脚印,再看看这一片白皑皑冰雪覆盖的世界,一股豪情总要蓬勃而出,它化作一段秦腔,化作一首歌曲,响彻在山谷,激荡在这个无我无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