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

               自杀

郝坚强把绳子捆紧了,绑在树干上,他还用双手使劲儿一拉。嗯,不错,挺结实的。然后他又在绳子的另一端打了个结,弄出一个圆环的样子。他把头套进这个圆环里面试了试,大小正合适。郝坚强转头看看地面,目测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距离地面有4米左右。

他现在正在树上。

是的,你没猜错,郝坚强他要自杀。

他用一根绳子牢牢地捆在树上,再把另一端套在自己头上,然后只需纵身一跃,顷刻之间,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郝坚强准备好了,1,2,3,跳——

“哎呦,疼死我了”郝坚强摸着屁股慢慢爬起来,抬头看看树上断掉的绳子,再摸摸被勒的生疼的脖子。嘟囔着“早知道就减肥了。”说着,他一瘸一拐地走了。

第一次自杀失败。

虽然第一次自杀失败了,但郝坚强可是不会屈服的,他是铁了心要自杀了。

第二次要怎么办呢?他仔细地想着,想找到一个既痛快又不失体面的方式来自杀。

郝坚强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在路边等过了三趟红灯,实在是过于专注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又是红灯了,“这该死的交通。”他怒骂。实在等红灯实在无聊,只能到处看来看去,发现对面有一个“××药店”,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不禁暗自窃笑起来。

原来他是想到了买安眠药,他心里越想越觉得得意,吃安眠药倒是一个不错的方法,既体面,又没有什么痛苦。他拿着买来的两瓶安眠药,回了家。

那么流浪汉郝坚强的家在哪里呢?

——中央公园的长椅上。

他拿着捡来的的一个空瓶子,灌了些中央公园湖里的水,就着他自己也不知道多少颗的安眠药吃了下去。然后盖上各种各样的早报晚报,在长椅上很快就睡着了。

              三

半夜时分,郝坚强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他被冻醒了。

“该死。我怎么还活着?”正在他困惑之际,肚子突然咕噜噜响起来,不好,他马上抓起几张报纸向公共厕所跑去。

天亮了,太阳老头子伸了个懒腰蹦出来了,中央公园的湖里面鱼爸鱼妈带着一群小鱼们游来游去,好不温馨。空气中金黄的落叶飘来飘去,这个时节居然还能偶尔听到小鸟的叫声。人们匆匆地出现在公交或地铁上,赶着去上班。

生活是如此美好。

郝坚强呢?他正拖着疲惫的身躯扶着墙慢慢从厕所里出来。哦,对了,这已经是他第十九次从厕所里出来了。肚子里已经空空如也了,他坐在长椅上,破口大骂:

“黑店,绝对的黑店,我要安眠药,居然给我泻药!”

                四

郝坚强终于不拉肚子之后,又回到了那条车流不息的交通要道上,实施他的第三次自杀。

不能吃什么东西了,倒不如直接让车撞死来的痛快,反正全国每年会发生几万起交通事故,也不差这一起。

他看准了一辆拉货车,那辆车又高又长,拉的是钢材之类的很重的东西,更重要的是这辆车开的很快,它很快超过了前面的n辆车,来到了最前面。说时迟,那时快。郝坚强马上冲出去,倒在路上。

再说那个货车司机,正戴着耳机听歌呢,《最炫民族风》,他还哼着“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被郝坚强来这么一下,可是吓了一大跳。他急忙刹车,用尽全身力气,心里不断祈祷“上帝,佛祖,观音菩萨,真主安拉,老天爷,让我赶快停下来吧。”

嘿,你还别说,他的祈祷还真是起到作用了,就在车子离郝坚强还要10厘米的时候眼看就要装上去的时候,车停下来了。

想想真是后怕啊,这要真撞上去了,把自己卖了也赔不起啊。话说这个人也真是奇怪,好好的怎么突然跑到路上来等着被车撞,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司机大喊“你有病吗?大白天的往车上撞?”

郝坚强这个时候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难过,又一次自杀不成功让他心灰意冷,他心情也不好,当然要针锋相对。“怎么着!?我就是不想活了,你撞死我吧!”

司机心里直嘀咕:怕不是碰上讹钱的了吧?该不会是黑社会的吧。这么想着,口气也就没那么硬了,“大哥,既然没撞上,咱就各走各的路吧。”

郝坚强口气反而更硬了,“不行,今天撞不起我你别想走了。”

司机终于是怕了,打开车门,走到郝坚强的面前。

“大哥,我错了,我真的没什么钱啊。”

郝坚强居然也跪下了,“大哥,我真的不要钱,我真的只想被撞死啊,求求你撞死我吧。”语气真挚,令人动容。

司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起来,“大哥啊,我真的是没钱啊,要不然也不会出来开货车,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七八岁的小孩嗷嗷待哺,妻子还卧病在床,我求你放过我吧。”

郝坚强不知是因为觉得无聊,还是真的同情那个司机。

反正他是走了。

               五

接连三次的自杀失败让郝坚强很苦恼。他从货车司机那里离开后,只能是漫无目的地走,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愿意想。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D城的海滩边。

D城的海永远是那么美,阵阵海浪拍打着沙滩,海风微微地吹着,海鸥在唱着歌谣,夕阳就挂在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

“好美啊!”郝坚强感叹。

他沉浸在这个美妙的意境中了,他继续往前走,踩着柔软的沙滩,再踏进温和的海水里去。他就这么一直走啊走,走到海水没过了他的脚踝,涨过了他的膝盖,淹没了他的腰部,海水涌到了他的胸膛,就快要脖颈了。

他还是不知道,他的大脑中一片空白,他想接近这朦胧的美。他快喘不过气来了。

就这样自杀在这美丽中也不错。

可惜,他又失败了。

一艘快艇从对面疾速驶来。

            六

郝坚强一下子从美景里醒过来了,他看到快艇正在向他驶来,丝毫没有要停下的迹象,上面的几个渔夫模样的人还大喊着什么。

“抓住他,抓住那个小偷!抓住他!”

当然了,郝坚强并不是小偷,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本能地往回跑。可人终究是跑不过机器的,五秒钟之后,郝坚强被抓住了。

几个人把他围起来,怒目而视。那个最高大的家伙一看就是领头的,他呵斥郝坚强:

“快说,把我们的鱼藏哪儿去了?”

郝坚强一脸无辜的样子,“大哥,你们在说什么啊,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只是个新来的。”

旁边那个满脸胡子的大汉更生气了,“新来的就敢这么猖狂。”

“说,快说,把我们的鱼投哪儿去了?刚才我们都看到了,就是往这个方向跑了!快说!”几个人不断拷问他。

那个时候,郝坚强真是欲哭无泪啊,明明刚刚还在欣赏美景的,怎么现在就被一群彪形大汉围在中间。

这个时候,那个领头的手机响了。

“喂,你说什么?偷鱼的人抓到了?那我们现在抓的是——”他边说边看向郝坚强。

郝坚强这个时候的表情,就和朝鲜人民研究出核弹一样的表情。

“哎呀,兄弟真是对不住啊,你看,这不是闹误会了嘛。”带头的大个子现在就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其他人更是默不作声。

“这三百块钱就当给你压惊了,对不起了大兄弟。”说完把钱塞到郝坚强手里,马上开快艇走了。

郝坚强诧异地盯着那三百块钱,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自杀还能赚到钱?

           七

第二天,郝坚强来到了D市的著名景点——L山。是的,他要爬山。

这是他最终的自杀计划,跳悬崖。

话说郝坚强为什么非要自杀呢?大概是因为活的不好吧,要是活得好的话谁还会自杀呢?至少是活的不快乐。

郝坚强抬头看看山顶,仿佛在很远的地方。山总是让人敬畏的,郝坚强严肃起来。

“爬吧!”

L山坐落在海边,山脚下就是海滩,山海相依,别有一番意味。山上郁郁葱葱的是各种各样的树木,松树?柏树?还是杨树?反正是满的要溢出来的绿色。半山腰上围着一层云雾作的“围巾”,朦胧之中倒有一种仙境的感觉。

爬山的人很多,有不服老的老头子老太婆,有充满朝气的十几岁的学生,有甜甜蜜蜜的大学生情侣,有趁着周末出来放松的中年人,还有一些令人钦佩的残疾人。他们可能在以前的生活中遇到了意外的事故,导致身体上有各种各样的缺陷,但他们依然来爬山,来表达自己对生活的热爱。

“他们可真坚强。”郝坚强心里想。

本来阴暗的天突然有了几缕阳光,透过云雾洒在每一个登山者的脸上。郝坚强正坐在离山顶不远的一个小亭子里休息。山顶上聚集了不少人,他们轮流对着大山呐喊:

“喂,×××,我爱你。”

“我一定能成功!”

“我征服你了,高山。”

“愿我爸妈永远健康。”

“愿世界和平——”

人们抒发自己内心最真挚的愿望。

郝坚强不禁也按耐不住了,他受到了感染,他也想去喊。喊什么呢?他不知道,他又想起来,自己是来自杀的。自己为什么自杀呢?大概是因为活的不好吧,至少是活的不快乐。可是看看那些人,他们真的比我郝坚强要活的好吗?好像也不一定,他们有的连身体都不健全,可好像还活的挺快乐。这是为什么呢?上帝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他连快乐都不肯给自己。上学的时候,没学到多少知识,毕业了找不到工作,好不容易七拼八凑弄来一笔钱做做生意,也被别人骗去了。下定决心去当乞丐,没想到都会被抢地盘的其他乞丐打跑。有多久没回家了呢?大概七八年了吧,自己总是没脸回去,面对父母期望的眼神。他们还以为自己过的很好,忙的都没有时间回去。接二连三的失败之后,郝坚强感觉自己好像看破了这个世界,有什么伟大成就,哪怕街头乞讨,和他一样每天盖着旧报纸睡在公园的长椅上,到头来结局都是一样,老去,最后离开这个世界。郝坚强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既然如此,又何必要耗到最后才离开呢?不如早些自我了断罢了。很长时间以来,他都坚持信奉这样的想法。

可是今天,郝坚强有点动摇了,看着那些充满朝气的学生,不服老的老年人,以及那些不屈服于命运的残疾人,郝坚强自惭形秽。自己所谓的看破红尘,及早离开这个世界,只是对失败一次又一次的借口。他都忘了,不管他自杀或不自杀,明天太阳照常会升起,希望也依然会有。而死去的他,只能成为人们一时在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郝坚强突然不想自杀了,他不想让自己那么容易就被忘记,至少得证明点什么吧。他一步一步,用了很长的时间,终于爬上了山顶,来到悬崖边,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要改变未来的美好意境中了。

他情不自禁继续往前走,甚至完全都没有顾忌旁边“危险!”的标志。

他来到悬崖边,他已经不想自杀了,自己好像浑身充满了力量,他看着下面广袤的大地,奔腾的大海,繁华的城市,心中不免更加感慨起来。

他冲着深渊大喊:“我要好好活下去。”

他更加兴奋起来,好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那些消极的情绪都不见了,他跳啊跳,不停地跳,越跳越高,他想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快乐,他想以后不再想什么活的好不好了,要好好想想活的快不快乐。他边跳边喊:“我要好好活下去。”然后,很巧的,他踩到了碎石,失足滑下了深渊。深渊中还回荡着他的他的喊声——“我要好好活下去!”

郝坚强,他终于自杀成功了。

是的,终于,自杀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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