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对于男人曾有过非常写实的论断，她在《红玫瑰与白玫瑰》中写道“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而我觉着吧，我的第二故乡---磐安，之于我亦如那红玫瑰，当初日日浸淫其间时并不觉着有多好多美，更是在遇上人生巨变时，因了那可恶的人和事，它便如那蚊子血般，恨不能即时从生命里抹去般远远逃离，可是呢，真的离开了，虽然只是偏居在百里之外的金华，因着不能常回家看看牵念的亲人好友，时时想着念着，久而久之，这座山乡小城也成了我心口上的朱砂痣，美得入眼入心。于是乎内心时时蛰伏着一种渴望，总想离它近一点再近一点，便认真关注起朋友圈里各种关于它的评论，又因金华雾霾肆虐更渴盼起它那蓝水晶般的天，棉花糖样的云，还有沁人心脾的清新空气，还有还有那四季不断的盛放的花儿。这不，一入四月，因有去岁初赏的惊艳，便心心念念起今朝高姥山巅的杜鹃来。待到朋友圈中好不容易看见它嫣红的身影，更是期盼起一个好天。这该死的老天，仿佛漏了个洞似的，无休无止的雨水倾泻而下，已连绵了十数日，进入四月里竟难得有个晴天。

        这边我在期盼着，那边厢许是磐安原生态的美景早已名声在外，有外县市友朋深受吸引来了电话要去青梅尖一游，瞬间把我的心也撩拨起来，奈何不是自由身的我只能坐在办公桌前继续看着朋友圈赏景。游兴大发的他们慕杜鹃美名游完青梅尖后乘兴去了高二，电话里传出的阵阵“哇，好多花”的惊叹让我恨得牙痒痒，说好的等我一起赏花呢，怎么能言而无信？朋友信誓旦旦，既然约好同赏，怎会言而无信？此刻只是坐在车中听前方女人们传来花的播报呢，并发了图来为证。好吧，鉴于一直来的优良品行我权且信了这回，可是想念高山杜鹃的心却被诱惑的再也停不下来。

       所幸转眼既是五一假期，早早查了天气预报，天气通里那黄灿灿的小太阳分外招人眼，于是便急切地张罗起杜鹃山庄的住宿，而订房的经历再一次印证了三十夜饲年猪的拖沓实在要不得，如此的全民假期，如此的赏花胜地，怎还会有余房留着？唉，我的美好愿景再一次被打击，失望in。有朋友也许要问我因何失望，且待我细细道来。资深赏花达人小女子总结了无数次赏花经验得出，赏花最佳时间为晨露未散日出之时，你想啊，高山的花朵吸足了一夜的云雾，朵朵饱满滋润异常，露珠缀在那花瓣上，迎着朝阳，映射出阳光的热烈和激扬，与那美丽的花儿相得益彰。而等到历尽半日烈日的炙烤，娇艳的花儿会脱水仿佛失爱的女子般少了生气。你想啊，既然专为赏花而去，谁不想见到最美花容。何况，晨曦的光线轻扬柔和拍照最美，热爱拍照的我怎舍得错过。哈哈，这才是我心底想赶早赏花的小秘密，一不小心泄露给了大家伙了。

       好了，闲话再次少叙，出发赏花去吧，虽然睡了懒觉没能赶早，但看着家乡那熟悉的街道，澄碧的蓝天，飞掠而过的青山，心情像放飞的鸟儿般畅快，那心情，既便是因为路痴症发作忘了上山的路而在路口绕行了几圈也没影响到几分。经历过几番乡人热情的指引，终于不算太艰难地抵达了半山腰的停车场。没了去年曾在此地工作过的朋友带路，我们无法享受到通行的优待驱车直上山顶，因为今日游者众多，上山路早已限行分流。，没有问题，既专为赏花而来，多走些山路又何妨，路边自有风景在，何况，身为遵纪守法的磐安好市民，怎么着也不能失了磐安人的脸呀。

       let's go ，走吧！小女子一马当先，往着山间小道行去。可是，才没走几步，我便华丽丽的冏了，出状况了。唉，你说吧，出门来爬个山，穿条及地白裙飘飘，白裙飘飘也就罢了，穿了双靓丽坡跟鞋，坡跟鞋也就罢了，可别穿双会出状况的鞋呀。这鞋，我气得叉起了腰，明明去年买了才穿过一两次，今儿个怎么能脱胶了呢，怎么能脱胶了呢？如果店主人在此，我一定一把就甩脱过去。可是眼下咋办㖏，这才是漫漫赏花路上第一步呀。更可气的是，身边朋友那忍不住笑意幸灾乐祸的模样。还好还好，小女子早已修练得宠辱不惊，执起电话啪啦啪啦一通诉说，结果又被朋友不幸言中，半山腰的停车场没有小白鞋可卖。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这样呢？当年游走天台琼台仙谷时10元一双的小白鞋可是处处皆是，质朴的家乡乡民实在缺少生意头脑。朋友见我神色不佳便提议下山买了鞋再上山，可是，那也得我下得了山呀。不行，区区小事怎会难倒聪明如我呢，山人自有妙计在，一二分钟折腾之后，我得意地斜睨了眼朋友，翘起下巴，抬起脚便蹭蹭蹭又一路打头行去。

       朋友凑上前来，露出一个狐狸般的笑：要不我们去批发些运动鞋来卖，铁定能赚上一笔。这是赤果果的挑衅，我感受到了来自他的森森恶意，我怒，我要怒了，恨不能恶狠狠地踩上他专门为爬山换的登山，那鞋，深深刺痛了我的眼，可好不容易才可以自由行走的我的鞋，可不能再折腾坏了，那可是和我自个儿过不去呀，且把此仇记下他日再报。深深深深地吸了口气，冷静冷静再冷静，绝壁不上你的当，放松下心情，愉快地赏起路旁的美景来。

       陶渊明在《归田园居·其三》中写道“道狭草木长”，我觉着用在此处最是合适不过。一条狭长的碎石铺就的小道蜿蜒而上，道路两旁，红绿草木交相辉映郁郁葱葱生长，绿的是那青翠异常的松柏还有不知名的树种，红的便是我心念许久的高山杜鹃了。那杜鹃，真是好看，脑海里里浮现的仍是去年游记中的那句赞叹，似乎所有溢美的词在那虬劲的枝干，团簇而丛生灿若云锦风姿卓绝的红杜鹃前失了色彩，我已不知如何来形容它的美丽了。借用下杨万里的“何须名苑看春风，一路山花不负侬”来发下感慨吧。感慨归感慨，如此的美景当前，不能耽误了拍照呀。背影、回眸、倚花而立、拈花轻嗅，怎么美怎么来，更有那湛蓝不带一丝云彩的蓝天映衬，笑意止不住地满溢。

       十余分钟地跋涉，我们结束了山间小道的赏景，来到娘娘庙前的广场。广场一如既往的人声鼎沸，各种小吃琳琅满目，最多的便是售卖花环草帽的小铺了，想是如我等之爱美人士大有人在，而在这杜鹃漫山遍野之地，女子们无论长幼皆无须为簪上花环引人侧目而羞涩，小女子入乡也随俗，这便自包里掏出自带花环簪于发上，然后视此地的热闹于无物，急切地飞奔向娘娘庙后而去。

       要说我的心情因何急切，又得说到去岁赏花。那年，漫山遍野的杜鹃里，最最让我惊艳的便是娘娘庙后那单株独生的杜鹃了，至今它的影像在我的脑海里仍清晰如昨，连文中记录的那段话还能忆上一二：“不期然，在娘娘庙的后墙角发现了这株杜鹃。这花真是好看，苍老虬劲的枝干，这么粗这么粗的枝干，宛转腾挪而上（摘自朱自清《一封信》）。这么粗这么粗的枝干，想必是为了适应高山气候多变的生存环境吧。而那朵朵团簇而生的杜鹃花，就如同扎在那枝干上似的，挤挤攘攘，妖娆热烈却不媚俗，独自安静地开放在这墙角，静待着与有缘人的邂逅。我举步上前，恰恰一阵风过，全数花儿微微舒展花瓣，翩翩起舞，难道我是它的有缘人？喜不自禁地我掏出手机，拍下了它曼妙的身姿。 正想好好端详一番，前方友朋已在呼唤，容不得我多作逗留。恋恋不舍回望了眼它，它依旧静静地伫立，等待着下一个有缘人的垂眸。”可今天，却是让我失望了。庙后那巴掌大的地，我左瞅瞅，右瞧瞧，上上下下来回几遍，俱不见其踪。它去了哪儿，是枯萎了，还是被盗挖了？想起前些时日台州某地因杜鹃奇美引来盗挖者众，山民只能组成巡山队护花的新闻，我不禁更生愤慨。野杜鹃本是山间的精灵，在这天地方能自由生长，却因某些人的私欲，生生将它离了护它的水土。失落地转身又回眸那曾让我惊艳一角如今的空空如也，留下一声叹息：我本将心望杜鹃，争奈杜鹃芳踪杳。也许，太过美丽的物事总是不长存吧，希望，带走它的他（她）能好生善待，让它继续勃发那美丽昂扬的姿态，如此也不枉它在这人间走一遭了。

       快速调整好心情，继续上路（能如此快速地调整心情，要多谢家中的澄宝，年岁渐长的他挖掘出以打击我为趣的恶趣味，美其名曰锤练老妈心志。而如此千锤百炼果真有效，我已日渐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路上奔去）。游步道、观景台与去岁别无二致，只是游步道边更多了些人工铸就的模架供游客拍照所用，如大红心、红方框，古装可露脸的人像等等不一而足，因拍者众又太过造作，我便不去凑那起子热闹了。而游步道上新添花枝缠绕的秋节架却是我的菜，等了个人潮的空当坐上摇一摇，当然最重要的仍是拍拍拍。白色长裙虽然于爬坡穿越树丛有小碍，拍照效果却是再好不过。也谢谢朋友那日臻精进的技艺，把我拍的是越来越美了（哈，有人必定会说好臭美的妞，此处得自我表示下深刻的[鄙视][鄙视][鄙视]）。

       行行走走间，赏花拍照。或随意地在游步道上闲庭信步，仰望蓝天，青山、绿树、红花，远处如潮的人流，是最好的布景板；或拎起裙裾，深入花丛，近距离地与杜鹃接触。这一接触，倒让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游步道两旁，怎多了那许多枯瘦直立的植株，植株身侧还用细布布条固定了。定晴一瞧，那植株，却也是杜鹃，只是没有红花也没绿叶，只余光秃秃地枝干昂扬向上而无一丝生命活力，仿佛在悲壮的抗议。那边一丛丛杜鹃开得如火如荼，它们怎么集体偃旗息鼓了呢。和朋友仔细琢磨了番，想来这天然美景一日自深闺被现于人前，口口相传美名引来游者众，亟待提升磐安旅游名片的政府部门如获珍宝，开始兴办杜鹃花节等一系列民俗活动。于是乎，出谋画策提升景区品味者有之，胡乱指点作死者亦有之。铲去少许花木，循原来山间小径开辟平整曲径通幽般的游步道便于游客赏景，我忍了。可是，谁能告诉我游步道两旁都得是一树树杜鹃花丛？我喜欢公园里樱花梅花夹道而植，两旁花叶在空中相间形成美丽的花间小径，仿如走向童话般的殿堂，这喜欢且不是一般的喜欢，是超级喜欢。君不见，我出游的赏花照里，有此景必是留下身影最多之地。But ，这里不是公园，不需要人工雕琢的规整划一错落有致。这里是野外，这里是野外，这里是野外，重要的事忍不住又说了三遍。人们到这里，更多的是寻访城市中失落了的野趣。此地更是高山之巅，高山野杜鹃吸天地日月之精华，自由散漫地在散落在各处，你把它硬生生地挖离了原来栖息之地，生生断了自小滋养它的那方水土，而后规规矩矩地把它们一排排列队在游步道两侧，全然不顾它们能否适应能否生长。要知道，高山之巅气候恶劣，春尚有冻雨、冰霜，更遑论夏有烈日曝晒，冬则饱受凛冽北风之苦？它的根本已深深的扎根在原本的栖息之地，挖了它必伤筋动骨，到了这新的栖息之地，已受伤的根须怎有余力深入那坚硬山石的缝隙，吸取那贫瘠土地中的营养？又因在高山之巅，人力物力多有不便，必不会有园艺工人日日精心嗬护，浇水灌溉遮阴蔽日以俟它成活，如今这般枯了萎了好似理所应当。我心痛的抚枝轻叹，真心期盼那些决策者和实施人别再自以为是的脑洞大开，岡顾自然，君不见，连年赏花的游客们亦在一旁太息连连，这花，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而我去岁那美好的愿景“而如果不遭逢意外，这儿的花事只会一年更比一年好”也败在了他们之手。那时那刻的我，感慨着这充满生命力的野生杜鹃：那不同家培的遒劲的枝干，铭刻着它一路走来的风雨；那墨绿的叶片，渗透了它饱经霜雪的苦难；那柔美的花瓣，演奏着它酸辛旅程的胜利乐章。它的每一次怒放，都彰显出生命的奇迹。而今，除了愤愤然兼且痛惜，遗憾盛景不在，还能如何？

       走吧，再叹息也无法挽回它们的命运。也是，我只是一介小小游人，即便能发文呼吁，又有谁会认真来倾听我的声音？即便我心有余却力有不逮，一年难得回乡一二趟的我，又如何能照拂它们？忽略心中的伤感，我要去观景台！那观景台，凌空于半山腰，倚栏而望，远可眺连绵青山云天相接之处，更可见村庄屋舍清晰错落散布其间；近即是赏这漫山遍野丛丛复丛丛的红杜鹃了，着实是个观景的好去处！

       都说楼高莫近危阑倚，我偏不信这个邪。等等等等，等我攀上这栏杆，坐稳当先。为了拍美照，我也是拼了，手脚并用，轻巧跃上粗壮的栏杆，呀，好大的风，快快，白裙飘飘，快拍呀，有木有抓拍下我欲乘风归去之瓢逸？小心小心点，朋友的潜台词里想必是：这女人，至于吗？可别真归去了。那一脸担心又鄙夷的模样，只换来我继续的攀高手舞足蹈。和风轻暖，飘飞起裙裙轻扬，耳畔是松涛阵阵，叽喳鸟鸣，眼前是那晔晔复煌煌正用生命燃放这一季美丽的杜鹃，更有那四月的阳光晴好，暖暖地照拂在我的身上，我恍惚间又迷失了，不知身在何处。嗬，我愿随这一阵清风，飘渺中飞越青山巅，更愿化作一朵春花，在微醺中沉醉，沉醉忘却归处。

       以晏殊的《木兰花》结束此文：燕鸿过后莺归去。细算浮生千万绪。长于春梦几多时，散似秋云无觅处。 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劝君莫作独醒人，烂醉花间应有数。朋友们，春色无情容易去，顷刻光阴都过了，快快来到这世外高山，因着春光尚在，且趁余花谋一笑吧。明年，也许我不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