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春节前，从洛阳读到洛宁老家，大概用了五六天时间读完。是偶然在网上遇到此书，看到是写围棋的小说，就下单了，咋说我也是围棋爱好者不是？
下单的时候还想着是不是我早年看过一部围棋小说，重温一下罢。现在当然知道它不是，那是一个中等篇幅的小说，厚度和境界都还不及本书。是的呢。
也是在家里搁了好久，寒假里春节前的无聊中拿起了它。我本没有寄予厚望，重温的心态嘛。反正读点围棋也不错，正好也刚读完茨威格的《象棋的故事》，正好川端康成的《名人》早就读了一点又放下了。
读一本小说需要理由吗？读本小说还要凑泊一点缘份吗？需要因果吗？需要专题吗？需要的话，我就追加一条，昨天江老师的《诗的八堂课》，第一堂课就是从博弈开始讲起的。博是赌博，弈就是围棋了。缘分呐。
没寄厚望的《黑白》给了我惊喜，有强感受大震动。我还没有看人家对本书的评价，这是一部什么样的书，在我这一个读小说不算多的读者看来，它称的上是一部“大著”了。比之《象棋的故事》如何呢？至少不差吧，从“读感”来说。
是我熟悉的那种中国的现实主义小说（我实在是怕了种种奇奇怪怪的作品，当然我也没遇到过多少）。有人说一本书5分钟（有说前3页的）没能读下去，就可以弃读了，这本书却从一开始就抓住了我，一路抓着我读下去。主人公陶羊子（他的学名陶鸣谦不记得后面怎么使用过）的命运牵系着我，从孩童开始，成长，转折，重挫，重生。欲罢不能。
是有几股张力的存在，引着小说向前走。他能存活吗？他能顺利成长吗？青年后的他能谋生吗？后来他和青梅竹马的任秋和心意相通的女神梅若云的关系又如何接受命运的摆布？
作为一个天生的棋士，他的棋艺的渐悟，顿悟，成长，他的胜负，他的境界是另一番张力另一重悬念。小说作者的笔是高明的，他笔下的围棋让我看懂了，领略了围棋的奥妙。从视觉，触觉，听觉，甚至嗅觉，让你可触可感，不由叹服围棋就是这个样子的。从人的天性，人的必然和偶然的命运遭际，从这些山，这些水，这些人，这些事，这些身、心、意中触发混合而成围棋之道，而作为围棋的理念又返回至生活，生命本身，加深着对生命生活的理解，水墨交溶，浑然一体，浓淡相宜。
和《象棋的故事》一样，故事里也含哲理。比茨威格高明，《黑白》里的哲理不是外在的，更像是内生的。有佛教的教义偈语，有传统儒家的内心律令文化浸淫，更有从生命里内生出的对世界的对人生、命运、男女的体悟，或柔弱或活泼的心的意识中一点点生发。
和《象棋的故事》一样，战争是整部作品的背景。这背景更像阴影，使作品充满了不安。在不安稳中营造的那些宁静，就更像是世外桃源了，有着不太真实的现实感。江南小镇是，苏城是，南城是，遭遇轰炸一路逃离疲累不堪昏倒在此地的烂柯山也是。因为战争的阴云，故事中的顺利和欢快都显得不安。这不安在作者，更在读者的心头悬着。
是时候搬出阅读时的两段随感了（当时分享给读书群小伙伴看的）。
“读一篇宋词赏析，读一篇闫红，再读一篇宋词。还在犹豫要不要翻开小说 黑白，人物命运答案即将揭晓，我准备好了吗？”304页。
“男主人公终于走向婚姻的殿堂，尽管他心中的女神是作为别人的二太太来祝贺。和青梅竹马的女友在一起，这毕竟算一个可以接受的结局。乐音欢快，济济一堂。但我还是不放心，是因为一切都太顺利了还是目测还有好几十页的篇幅？不断告诫自己，这不是悬疑片，更不是恐怖片，把心放平。人说，作者写什么都是写自己，那读者读什么也都是读自己吗？终究不算是一个纯乐观的人那，我。”323页。
“惨烈果然来了，新婚妻子和伙伴兴高采烈回来，显然有孕的预测证实，隔空已能看到相互的面孔。不知道阴影已笼罩头顶。日本人飞机来了。晚上往后翻翻，女神的名字也出现过，还有一个新出的女人的名字。但我准备暂且放下它了。生活本已惨烈，真有必要揭开给人细细观摩吗？那种俗套的大团圆果然还是俗的有道理啊。”稍后几页。
但我昨日还是没忍住，还是在入睡前把它看完了。当然不是大团圆，是有了新的人物，新的转折。随着主人公痛彻心扉，随着主人公经历了并非不能接受也不得不受的麻木至死死后重生的历程。
最后的70页，别开生面。任秋怀着新孕在他眼前被炸飞。他麻木，平静安葬，逃难，躲避战火，返回废墟，被抓搬运尸体，逃出城外，机械地疲累无感来到荒野山岭。昏死过去。一昏就是多少天。
一切归零。
归零之后，还要苏醒，还要重生，还要成长。好像前边多少页都为此刻作铺垫，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棋，都为了最后的重启。生命的确强顽，生命的种子从心从性从灵在复苏在苏醒在一点点成长。当然是在救了他的阿姗的帮助之下。陶羊子重生。这里的描写极为细腻，真实，有触感。让你觉得生命就是如此。（多说一句，这里有一段我认为最好的性爱描写，当然我看到过的也不算多，《金瓶梅》我都还没看过呢。）在这个段落里，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到了科幻小说《三体》。那辽阔幽深，确实只有《三体》世界可比。
陶羊子又有了自己的妻子，阿姗。有了自己的孩子，陶竹生。他又开始了新生活。
“生之路还须一步步去走，就像一盘棋，须一个子一个子去下，天自宽，地无边。风声路里，尽头何处，万水又千山。他忽然想着要赶紧回去，看一看阿姗，抱一抱竹生。”
棋如人生，人生如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