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对于蒲松龄的《画皮》,我们都不陌生,单是电影就有好几个版本。08版的《画皮》一改原著中的狰狞恐怖,赋予剧中人物更深层次的内涵和格调,而成为一段纯粹的爱情故事。
面容俊逸骁勇善战的王生救了一只修炼成精的九霄美狐。狐妖处于感激和爱慕,化成娇媚女子小唯,随王生进入将军府。用一身媚骨和一腔柔情诱惑王生,伺机取代王夫人佩蓉的地位。聪慧端庄的佩蓉察觉到小唯对自己爱情的威胁,表面上仍以淡定和大度的胸怀对待情敌,而当她发现小唯有异于常人时,便开始暗中求助降魔者和昔日的恋人阿勇。
如此剧情,活脱脱一个正室对抗小三,并与之斗智斗勇的故事。两个女人看起来以礼相待,相安无事,其实彼此在内心早已兵戎相见。
而王生,一个有情有欲男人,怎敌的过小唯如花的身姿,怎躲的过她眼角眉梢都为他绽放的爱情。他心里对她也早已情如潮涌,但仍恪守着礼教,时刻埋灭脑仁里分泌的多巴胺。就算体内雄性荷尔蒙泛滥,他也只敢在梦中投身于她温软馥郁的胴体。
小唯对他说:我只想做你的女人,哪怕只有一次。他依然克制了。克制念想,真的是一个人成熟的标志,他深知佩蓉是他一生的责任,他要一心一意。小唯,是他只可温柔凝望,用一种不动声色的情怀来守护的女子。
故事最后,王生选择和已是“妖”的妻子同生共死,临死前他对小唯说:如果你爱我,把佩蓉还给我,把她救回来,我死了,你告诉她,我不是一个好丈夫…看着倒在面前的王生,小唯痛苦万分,她吐出修炼千年的灵想要救回他的命。
她对王生的爱,深情而决绝,为了靠近他,为了得到他的爱,她不顾一切的肆意伤害无辜。最终因他一句:我爱你,可我已经有佩蓉了。对于渴望体验爱情的她,“我爱你”这三个字已足够了,值得么?这要用生命换取来的爱情?爱着,也被爱着,这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幸福,拥有过,已无憾,所以她义无反顾的用修炼千年的灵来成全。
小唯,这个狐妖幻化成的高情商的女子,不仅有着不遇的倾城美色,更有着丰沛而柔软的内心,她绝对称得起第一流狐狸精的美誉。
因为爱过,所以懂得,也更觉值得。人在前行的路上都有可能遇到那个更让自己心仪的人,邂逅那个更觉适合自己的人,倘若遇见的都要去见异思迁,爱就无忠贞可言了。爱,终究应是责任,操守大于爱情本身。很多时候,爱的真谛就是成全和放手,为了那个爱你而你也爱过的人。
二
电影《芳华》是以剧中肖穗子的口吻和视角展开的,毫无疑问,是她给那个时代抹上了熠熠生辉的青春光华。
穗子是文工团一众姑娘里真正的人生赢家。年纪轻轻就懂得中庸之道,进退尺度的拿捏,游刃有余的把三个女人一台戏的人际关系处理的恰到好处。
她美,而且美的不自知,这是一种修养,不像林丁丁时刻端着自己女性的娇嗲和柔弱。她不矫情做作,连沉默时都可以那么自然,没有郝淑雯居高临下的傲娇做派。
她对待爱情也是含蓄的。她爱陈灿,她一口一口的吃着他给她的西红柿,咽下的仿佛是她和他的未来,那么甜。她给他一颗糖,他搓热了掌心回赠给她温暖,那一刻,她快乐而满足,她把爱情珍藏的小心翼翼。当她听到陈灿被车撞了,不顾纪律,不顾众人惊异的目光,狂奔去门诊部看他,她听说他需要黄金做牙托时,她又飞跑回宿舍拿出自己的金项链送给他,给他做牙托。
她对他的爱似乎刚开始主动,她怀着一颗隐秘甜暖的心把情书偷偷地放进陈灿的箱子里。
可人生的剧情有时也会反转到令人惊讶,当她期待和陈灿一起通往明确的感情指向时,她想这幸福已是她唾手可得了。郝淑雯说:我和陈灿好上了,我们门当户对。那一刻也许是她第一次有了深深的自卑感,是啊!在深的爱也抵不上门当户对四个字。夜深了,大家都在车厢里沉沉睡去,她看着身边靠在陈灿肩头熟睡的郝淑雯。此刻,她只能选择成全,唯有成全方可维持她的自尊,维持她与他们建立起的友谊,何况她本就是个懂得进退的女子。于是她悄悄的从箱子里拿回那封情书,流着泪将她的情感无声无息的撕碎了抛向风里,然后看着它们纷纷陨落。
多年后,肖穗子和郝淑雯在海口重逢,她依然美,美的从容不局促。她那么自然的和郝淑雯谈笑风生,即便郝淑雯提到陈灿那颗用她项链做的金牙,她也是莞尔一笑,对于爱情,她收放自如。
她识时务,她不会作无谓的纠结,让自己处于尴尬的境地。她智慧,智慧的毋庸置疑,她靠着自己的努力,把美好的人生牢牢的攥在手心里。成熟,独立,知性,她的格局,不是生活优渥的郝淑雯和一般女子可拥有的。
三
她背对着他躺着,咬着被角,清亮的泪无息而又无助的顺着眼角滑向冰冷的枕头上。
他说:你明明知道,我的心从来没有在这儿真正陪你睡过,这就是没有爱情的婚姻叫人绝望的地方…
她冷不丁一跃而起,继而转身伏在他肩上,哭着说:我可以不要你的爱,可是我是你的人…
这是电视剧《人间四月天》里的片段,那晚的灯光是柔的,床是软的,而他对她说的每一个字却坚硬如铁。
徐志摩是浪漫的,多情的,痴情的,而他的浪漫痴情只属于林徽因和陆小曼,对于他的原配张幼仪,他是寡情的,甚至是残酷无情的,他一开始就打心眼儿里厌恶她,鄙弃她,包括他们的婚姻,除了履行婚姻基本的义务以外,他从不会正眼去瞧她。
她初到伦敦,传统的发型,传统的衣装,被他嫌弃是乡下土包子。他很少回他们的寓所,就像开头他说的那样:即使你把我等来了,我的心也从没有真正的陪你睡过,他对她是何等的残忍。
为了林徽因,他要跟她离婚。
她说:我怀孕了,他气急败坏的甩出一句:拿掉他!这孩子是多余的,这婚姻是错误的,我已经决定要跟你离婚了…
她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痛苦,疯了一样的冲出房间,而后用一种破斧沉舟的口气淡定的对他说:我已经写信回去跟老爷老太太报喜了,他们知道了是不会答应的,你向一个没有半点自由的人要自由,很抱歉,我无能为力…
他歇斯底里了,对着她背影吼道: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从来就没有!
1922年,她独自在德国柏林生下二儿子彼得。他也来了,但不是来看她,也不是来看他们刚出生的儿子,而是追来逼着她签离婚协议书的。面对他的绝情,她做了最后的努力:为什么我不能安分过我自己的生活,即使你不爱我,我还是可以的,可以的…如此放低身段,如此卑微,也不能改变他的决绝。
她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完字对他说:谢谢你!这是第一次我知道我张幼仪这三个字可以完整的代表我自己。此刻,她完全清醒了,放过一个不爱你的人,实则也是放过你自己,她毅然成全了他。
她怀抱着襁褓中的儿子离开医院,他要送她,她说:我自己可以回去,如果我必须学习不再依附什么过一辈子的话,就从现在开始吧!
当一个原本沉默柔弱的女子,拥有着令人发指的强大时,必定是经历了灵魂的劫后重生。
她不仅失婚,还失去了心爱的二儿子,她的人生遭遇前所未有的重创,一下子跌进了谷底。然而,她骨子里的那股坚韧却在晦暗的时光里暗自蓬勃,以凤凰涅槃的姿态活出一个不一样的张幼仪。
她从一个传统的中国女人华丽转身,成为一名职业女性,出任上海女子商业银行副总裁,在上海静安寺路开设“云裳”时装店,她的事业蒸蒸日上,她的人生日渐精彩。
她的胸襟极为宽广,徐志摩罹难,她为他主持葬礼,仍向待自己双亲一样侍奉徐家二老,扶养儿子阿欢,助资陆小曼,看望临终前的林徽因。这一切,源于她的贤淑善良,她为徐志摩延续他未完成的责任和担当。这个从始至终从未爱过她的男人,还一直在她心上。
成全是一种姿态,为爱成全是一种清醒的高贵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