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枫樵 曾用名 雨霖铃

不经意间辞职已然两年，今天无意中翻到我入职后不久写的一篇教学日记，通篇读完颇有一些感触，那些调皮的面孔、那段逝去的时光也再次浮现于我的脑海：

教师的口袋里应当随时揣着两面镜子，一面放大镜，一面缩小镜。放大镜时刻对准学生的积极方面，缩小镜则用来对准学生的消极方面。

在我们学校，没有老师不认识小游。他的调皮、逗趣总是那么引人注目。

某节课上，小游一直在做小动作，不认真写我布置的作业。我吓唬他要把他放学留到晚上八点，他小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一脸窥探到秘密的得意神情，不慌不忙地问：“老师，你一定没有对象吧!”小游的油滑大抵如此。他不时喜欢捣一些小鬼，但是我清楚他在“大政方针”——做人原则上是没有问题的，还是可以归为“可爱”的一类。于是，那几年我们“斗智斗勇”，忙得不亦乐乎。

面对这样调皮的学生，也不是没有头痛的时候。例如那次我打开课本，发现我的教师用书的人物插图上竟然有一小块涂鸦，根据时间、地点进行推断和排除，我把目标锁定在小游身上。因为不久前的一节课我刚刚让爱说话的他坐在讲台旁边写作业，他一定是在那时趁我不注意在我的书上留下了自己的“墨宝”。一向爱惜书本的我压制住内心的怒火，找到了小游。我先翻开有涂鸦的那一页，拍在他面前，一句话也不说，静静地观察他的表情。他故作严肃的脸上出现了一道裂痕，我瞬间捕捉到了，于是开始向他“发难”：“这是你什么时候画的？”他开始还想狡辩：“这不是我画的。”“我已经看过你们班的监控了，不是你是谁？”他会心地一笑：“老师，你居然窥探我们的隐私，我们虽然是未成年人，可是我们都是有隐私权的呀......”“看来你道德与法治学得不错呀，那你没经过我的同意拿我的书不是侵犯隐私权吗？你在人的相片上涂鸦涂鸦没侵犯肖像权吗？”“我道德与法治可是全班前几名呢......”见他已经原形毕露，开始转移话题，我知道我的“计谋”已经成功，于是立即板起脸来：“你这样做是可能被处分的！”他仍然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那老师要怎么惩罚我呢？”我于是和他摊牌：“出三期小报，就以被涂鸦的这三个人物为主题，明天主动上交，签字画押。”于是，我们正式签订了“条约”，他在自己写的歪歪斜斜的一纸“契约”上郑重地摁下了一个小手印，那神情就像签生死状一样悲壮。但我深知小游的“秉性”，爽约对于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他们班里哪来的“监控”？我只想让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罢了。对于他的“主动上交”我也没抱什么希望，已经做好被他爽约的准备，打算部署“下一步棋”。

第二天早上，课间操的时间，那个瘦小的身影居然准时出现在了我的办公室门口。“报告。”他轻声细语地说，面带狡黠的微笑。我压制住心头的惊喜，淡淡地说：“进来吧。”他蹑手蹑脚走了进来，将三份小报摊在我的桌上。我翻看了一下，虽然粗陋了一些，但大体还是符合要求的。于是，我装作挑剔的样子，拈起小报，正反面看了一番之后说：“好吧，勉强算你履行了自己的诺言。”然后递给他一块巧克力。我明显感觉到巨大的欢喜已经攫住了他，他犹豫了片刻，手舞足蹈地接过了巧克力，说道：“谢谢老师！”然后一蹦三跳地去了。

看着他颇为滑稽的背影，我猛然回忆起一些细节：他涂鸦的那节课，课堂表现尤其的差，从上课开始到下课都没有消停过。究其原因，大概是我一上课就“防患于未然”地让他坐在讲台边完成作业。把他“默认设置”为一名调皮的学生。我的做法显然进一步刺激了他表现出调皮捣蛋的一面。

其实，凭着一点小聪明，小游的成绩一直都不差，每次考试都能取得中上等的分数。同时，他数学不错，对文史也颇感兴趣，有很大的潜力可待挖掘。这些优点我长期以来我却几乎是忽视的。我只把放大镜死死对准他的缺点，却把他的优点留给了放小镜。

于是，我开始对他平淡处理，把他当作一个平常的孩子来对待，尽量淡化他消极的一面，对于他的优点则大力表扬。一段时间下来，小游果然安静了不少，虽然仍会插嘴、做小动作，但他已经不再是让我头疼的那一个了。

心理研究表明，如果你用百分之八十五的注意力关注学生百分之十五的消极方面，他的消极方面就会膨胀，积极方面就会消失。所以，揣好那两面镜子，在适当的时候掏出合适的那一面，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原来你能改变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枫樵，曾经的体制内历史教书匠，如今的加拿大公立小学实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