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玫瑰以其名流芳,今人所持唯玫瑰之名
——翁贝托 ·埃科
昔日,那一座建在意大利某座山上的宏伟修道院,有着蔚为壮观的大教堂。它有完美的外形,深邃的象征,令着每一个接近他的僧侣凛然起敬。
却终被照亮罪恶的火炬烧毁殆尽。那罪恶源自狂热,源自对信仰狂热的守护。那狂热终毁灭一切。
昔日,巴斯克维尔的威廉,带着他年轻的助理见习僧阿德索,在修道院经历了相遇与重聚。他们结识修道院长阿博,在庄严辉煌的礼拜堂拥抱卡萨莱的乌伯蒂诺,竭力倾听丑陋的萨尔瓦托奇怪的言语。
这些因教义和机缘走入的人们,终因来自天国的屠杀被迫四散逃离。这屠杀源自狂热,源自对上帝言行狂热的捍卫。这狂热终毁灭一切。
昔日,在年老阿德索的记忆中,圣方济各修士威廉带领年轻的自己,与药草师塞维利努斯讨论龙胆和杜松的疗效,畅谈普拉蒂亚留斯的《药草异志》。那对话深奥而博学,充满了智慧的闪光。
未曾料及,恶行夹裹着毒液,在黑暗中四处横行。这恶,这毒,源自狂热,源自对严肃的狂热秉持。这样的狂热终将毁灭一切。
昔日,这里有足以对抗巴格达三十六所的图书馆。馆内有着最为丰富的藏书,最为古旧珍贵的宗教典籍,有以约翰的启示录标识的七边形房间,有用金链系在桌上的厚厚目录。
它却被设计的如同迷宫一样,充满着关于怪物的幻想和令人迷醉的气息。这口口相传的秘密源自狂热,源自对不同论据扩散的狂热惧怕。这狂热未能保护知识的宝藏,却最终毁灭一切。
昔日,年轻的僧侣们博学多才,渴求一切真知,奥特朗托的阿德尔莫善用最丰富的想象力装饰书籍,萨尔维米克的维南蒂乌擅长希腊文和希伯来文,乌普萨拉的本诺精研修辞学。他们在明朗灿然的书写间打磨羊皮纸,用质地良好的鹅毛笔抄录绘画。他们一起阅读、祷告和辩论。为获取被禁锢的书籍想尽办法,他们解开了谜题。
最终,引发了卫道者的震怒。这震怒源自狂热,源自对禁地的狂热戒备。这狂热使鲜活的生命凋零,并终毁灭一切。
昔日,院长热衷展示镶满名贵宝石的圣器,图书管理员亦步亦趋的守护书籍,年轻僧侣们难以抑制的欢爱肉欲,他们因各自的欲望被狂热的源头控制,他们因控制而索取,而引诱,而缄默,而隐蔽,最终被狂热所吞噬。
昔日,在这个被恶兆禁锢的修道院,有人初尝爱的禁果,有人审判异端邪说,有人预言着假基督的来临,有人讨论培根和阿奎那的著作。
最终,被蛊惑的恶念横扫而过,只余荒凉死寂的废墟。经年积累的财富已化成灰烬,旷世流传的典籍四碎零落。一切都被毁灭,值得保留的已被销蚀,害怕被保留的也已如昔人所愿,在火光中烟消云散。
最终留下的碎片、引句和未完成的描写,既留存了昔日辉煌的不甘,更昭示了狂热之巨大的毁灭性,成为对后世人们的警示。
世间唯一的真理,就是学会摆脱对真理不理智的狂热。
——翁贝托 ·埃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