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决定写他们的故事之前,我给老闵头打了通电话,虽觉冷不丁地询问他和何小姐的结婚年份,有些许唐突,但一下子按耐不住自己对此事的好奇,同时也是为了保持本故事在细节上也符合原主人公的经历。在老闵头责怪我这次离家归校前又没打电话通知他后,我装作不经意的提了一嘴:“你和何小姐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他竟也未察觉到这个问题有何不妥,思索两三秒后答到是1959年,自己大概又不是很确定,又问了问在旁的何小姐:“是1959年对吧?”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电话的这头他们的对话我倒是听得真切。我回:“那我知道了。”老闵头说到:“是填什么资料要这个啊”。
“不是资料,就是我自己想了解一下。”
他也未深问原因,只说到:“那好。”这到有点儿出乎我的意料,却也是见怪不怪的了。大概随着人的年纪越来越大,对事物的好奇心也随之越来越小。
挂掉电话,拿起笔把“1959”这个年份写在纸上,生怕自己这不好的记性一下子又忘了。想到当下的年份2019,数学的不太好的我还得分段推算一下,1959到2009是五十年,那到2019年也就是60年了。老闵头十月份就八十一了,也就是说在六十年前,他二十一岁的时候,娶了比他小两岁的何小姐。
自打我记事起,老闵头家里,一直是他负责做饭洗碗,衣服也大多由他手洗,何小姐动手的次数少之又少。尽管如此,老闵头还是会受到不少何小姐的数落。闵老头经常性回以缄默和微笑,少数性的情况下会有些许辩解和反抗。对此,我小时候经常为老闵头在心里默默鸣不平,长大后,则默认他们这为老年时代的打情骂俏。
约莫三十几年前,何小姐不幸患上了癌症,当时那个医疗条件远不比现在发达。十几年后我才呱呱落地,他们一起度过的那段艰辛岁月,我这辈子是无法亲眼目睹了。时常会想,老闵头是不是就是那个时候把家务活一把揽过,自此以后就成了习惯。
何小姐可谓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人。只不过这后福怎么个后福法,却也没法子准确评定。癌症治好后的这几十年间,她的健康状况也从未有多大的乐观。后来心脏病又成了一大隐忧。前几年一年几进几出医院是常事。我高中时期她的一次发病,真把我吓坏了。她握着我的手开始说临别遗言,我语无伦次地给出门锻炼的老闵头打电话,同时给住在我们附近的叔父打电话让他开车来送何小姐去医院。
这几年,几进几出医院的主人公换了人,成老闵头了。他有几十年的糖尿病史,不过这病到不是急性病。让他成为医院常客的人是气管炎外加肺气肿,大概还有其他关于肺上的问题。回家次数越来越少的我,对此,确实应该自我反思一下了。
时隔三个月回到老闵头家,且少见的留宿一晚的我,才发现家里掌勺做饭的人变成了何小姐。突然注意到这一点,是何小姐饺子煮到一半的时候,老闵头从客厅踱步到了厨房。再出来的人,就变成了何小姐。何小姐说到:“你回来了,老闵头都高兴地给你下饺子去了,他后来的身体都不太能做饭了,做饭会受烟熏,他那病就受不了这个。”我没想到他的病已经严重到这样的地步了,还以为他像以前一样,病情严重一段时间就又慢慢好起来了。“那后来就一直是你做饭了?”“对啊,他做不了饭。”
饺子煮好,刚端上桌,何小姐就又开始嗔怪老闵头把饺子煮的太软:“给你说水有个三煎就好了,孩子吃饺子又不像我们,他们喜欢吃硬的。”“哎呀,我把这给忘了。”这点他们倒是一点儿没变,永远是何小姐在老闵头做完事之后的常规性的带批评意味的唠叨。我也早已习惯了这点儿,不过还是没忍住为老闵头辩解一句:“这就挺好的,我觉得煮得刚刚好。”
经他们手包的饺子就是和外面卖的不一样,永远是那个我百闻不厌,百闻不腻的味道。
即便老闵头对何小姐的或合情合理或无理取闹的责备大多数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我也从未觉得他是个“妻管严”。在儿时的印象里,他是个很凶的人,所以在他面前我哭的次数最多。只要他一说话一严厉,我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眼泪则不由自主地就掉了下来。他见不得小孩子哭,你若哭了,他便是更凶了。对待他的儿女,尤其是是我的父亲,他也经常性的严肃脸。家里没有人敢说他,除何小姐例外了。
长大后,在朦朦胧胧懂得爱情的年纪里,总羡慕何小姐,觉得她像是这世间唯一被老闵头优待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