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初中的代数老师是个老头子,叫康景林,老师们叫他“康老”。
康老长得很瘦,嘴小,向前撅着,一说话嘴就往前噘。他走起路来小心翼翼,后脚跟找着地,然后身子往前一哈,再后脚跟着地……就这样一步一步蹭过来了。
上课时,每当他讲到关键时刻,手就往黑板上一搁,之后立即缩回,放在身侧,全身定了下来,只剩下两只苍老的圆眼睛东溜一下,西望一下,过了半分钟,人又活动开了,脑袋先是一动,嘴一噘,讲起来。
他的动作是那么机械,有时就像个老木偶,但是,他讲课却相当好,清楚明白,通俗易懂,风趣幽默,听起来就像吃了一顿上好的美食。
有一天,是冬日的一天,天气特别地冷。康老夹着教案走进教室,关上门。那门很薄,用了很久,门与门框之间的关系可以用“油油嘴滑舌”来形容,再加上那个喜欢恶作剧的风,你就想想吧!所以,康老一回身,门就“吱嘎”一声被风吹开了。
康老回身去把门关上,转头刚走了两步,“吱嘎”一声,门又开了。这次引来了哄堂大笑。康老也禁不住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象水中的涟漪,荡漾开去。
他走回去第三次把门关上,走到了黑板前,就听“咣啷”一声,那门又被风吹开了。康老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唉,门是该换了。”
我听了这话,望着窗外的操场上那盖了一半的新教学楼,想:据说深圳盖十几层楼只要二三个月,这楼盖了一年多了,才两层,怎么会这样呢?
靠近门旁的同学走到门边,把插销插了上去。这下,康老不用担忧了,可以安心讲课了。
那一天之后,过去了一些年,我真的去了深圳,亲眼看到那地王大厦如飞一般的建筑速度,那时,我已经忘记了教我代数的康老,直到今天我翻开日记本,看着这一段对他的描述,我才依稀想起他的模样。
距离我给他当学生时,已过了三十多年,康老怎么样了?我不能去问,不敢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