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想记录下来，我此刻的感受：眼睛有点酸涩，内心五味杂陈。
初出茅庐，头脑简单。在接一年级新生的时候学校要求家长出示父母双方的户口复印件。有个家长给我说：“老师，孩子爸爸的户口复印件带不来。”我义正严辞地说：“那不行，父母双方的都要，如果今天实在不行，明天也补起来。”家长没办法，答到：“和孩子的爸爸几年都没有联系了，确实拿不来。”我填保险单的手就顿在了那里，脑袋停止了运转。也是从那一天，我知道原来班上好几个孩子的父母都离异了。
最开始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同。直到有一天一个性格很活泼地孩子凑过来给我说：“吕老师，其实我知道我爸爸离婚了，但是我没有说。我平时和爸爸在一起，到了周末妈妈就来接我。”她说得很平静，好像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我很纳闷：这个孩子的心里也是如此淡然吗？
后来慢慢和孩子们熟悉起来，通过一些方式也了解到一些孩子的家庭状况。班上有个女孩子，长得白白净净，很有江南水乡女子的玲珑，但是少言寡语，在学习上根本不用心。上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作业不完成，或者鬼画桃符地写，通篇下来没有几个看得清、写得对。最开始我轻声细语地询问她，回答都是如出一辙：做不起、忘带了、爸爸不在家。失去耐性过后我开始严厉地批评她，通过加作业，放学留下来以此惩罚她，都没有什么用。我试图给家长沟通，婆婆带着她，不识字，在学习上没有办法辅导，甚至在家里六十几岁的婆婆经常被7岁的孙女呼来喝去。给她爸爸打电话，十有八九无人接听，接听过后也是恨不得马上挂掉电话，一句我们晓得了敷衍了事。
情况变得越来越糟。渐渐地很多同学都向我反映这个孩子悄悄拿人东西，并且不止一次，后来询问了调查了，果真如此。问她，理由是很想要可是家里不让买。她越来越引起我的关注，课堂上课余时间，眼睛总是会不经意从她身上飘过。越观察，看到的东西越多。
学校经常会有一些回执单或者承诺书需要孩子带回家签字并交回，为了提高效率，会有相应的奖惩机制。她总是不能按时交来，然后巴巴地望着我，十指交缠着，略带哭腔地说道：“我的爸爸今晚没有回家。”或者，爸爸忘记给我签了。那双明媚的眼睛里，本来该闪烁着童真的眼睛里，噙满泪水，让人看着心疼。我总是轻轻地告诉她：“下次记得。”她的回答里没有妈妈，她也几乎没有提及她的妈妈。
出乎意料地，教了她快两年的时候她妈妈加了我微信，问孩子的情况。我用语音说了很久，从学习上的，到生活中的。她的妈妈都是打字，我不知道她的感受，但是她回答了很多“我知道”，言语间隐藏的都是做不到的无奈。我很意外，在通讯这么发达的时代，母女阔别几年竟没再见面。她说，她爸爸不让，能够获得我的联系方式，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末了，她小心翼翼地提出来，可不可以在我方便的时候让她和孩子开个视频。我答应了，却差点流下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