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学究与鬼的故事

第一次仔细看纪晓岚的《阅微堂笔记》。

去年粗读了一些因为是全古文阅读,对我来说有点难度,所以拿起又放下了。

从书里的一篇短文入手,反复通读,彻底了解这篇文蕴含的深意,用这种方法激发兴趣可以说是打开此类书的一扇窗户。

这篇老学究与鬼的故事读来颇有深意。

故事很短,不到400字。

开始一段写的大意如下。爱堂先生说:听说有一位老学究在夜里赶路,忽然遇到了他死去的朋友。老学究一向性情刚直,也不害怕,便问亡友:“你上哪儿去?”亡友答:“我在阴间当差,到南村去勾人,恰好与你同路。”于是两人一起走。到了一间破房子前。鬼说:“这是文人的家。”老学究问鬼是怎么知道的。

精彩来了。因为写得太精彩了,将原文摘录在下面:

凡人白昼营营,性灵汩没,唯睡时一念不生,元神朗沏,胸中所读之书,字字皆吐光芒,自百窍而出,其状缥渺缤纷,烂如锦绣。学如郑、孔,文如屈、宋、班、
马者,上烛霄汉,与星月争辉;次者数丈,次者数尺,以渐而差,极下者亦萤萤如一灯,照映户牖;人不能见,唯鬼神见之耳。此室上光芒高七八尺,以是而知。

大意如下:

鬼说:“这是文人的家。”老学究问鬼是怎么知道的。鬼说:“一般人在白天都忙忙碌碌,以致淹没了本来灵性。只有到了睡着时,什么也不想,灵魂清朗明彻,读过的书,字字都射出光芒,透过人的全身的窍孔照射出来。那样子缥缥缈缈,色彩缤纷,灿烂如锦绣。学问像郑玄、孔安国,文章像屈原、宋玉、班超、司马迁的人,所发出的光芒直冲云霄,与星星、月亮争辉;不如他们的,光芒有几丈高,或者几尺高,依次递减;最次的人也有一点微弱的光,像一盏小油灯,能照见门窗。这种光芒人看不到,只有鬼能看见。这间破屋上,光芒高达七八尺,因此知道是文人的家。
鬼说的这么振振有词,老学究一下来了兴趣,就问鬼,那到了晚上我的家是怎么样呀?私下以为,鬼一定会看到光芒万丈,熠熠生辉吧。

然而现实是很打击人的。

欲言又止,沉吟了好久才说:“昨天到你的私塾去,你正在午睡。我看见你胸中有厚厚的解释经义的文章一部,选刻取中的试卷五六百篇,经文七八十篇,应试的策文三四十篇,字字都化成黑烟笼罩在屋顶上。那些学生的朗读声,好似密封在浓云迷雾之中,实在没看到一丝光芒,我不说假话。
这时候老学究当然很生气,恼羞成怒,鬼毫不在意,转身就走了。

通过这篇文章看出纪晓岚写《阅微草堂笔记》的一些特点,借写鬼怪故事来反映世态人情和世道人心,所写的妖鬼神怪之事,是宣传封建迷信或者渲染神灵吗?非也,他只是借鬼的嘴来说话,向世人阐述一些道理。

这篇故事的神来之笔是只通过一段对话活灵活现就把一个满腹经纶,满脑功名利禄只知应试策对的腐愚形象推到我们面前,我们忍俊不禁,哑然失笑的同时又不能不引发我们的思考。

全文对比强烈。比如作者先是

极写文人居所上光芒的灿烂玄妙,或“上烛霄汉,与星月争辉”,或“高数丈”,或“高数尺”,使读者对“文士”充满敬意。继而又形容老学究书斋上浓云密雾般笼罩的黑烟。

“学究素刚直”与“学究怒叱之”形成对比鲜明,“学究怒叱之”与“鬼大笑而之”也是对立形象,极具讽刺意味。

我想:鬼怪故事背后的用意不过是在说明,封建思想弥漫的陈旧社会里,像老学究这样冒着黑烟的灵魂是多么可悲可笑可怜呀?

吉光片羽之二百六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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