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因为孤独,所以容易迷失。
因为迷失,所以常常自我怀疑——到底是真正的爱,还是不甘自己对爱的付出;
人又本性自私,所以需要借口,
因为借口,所以都需要被摆渡——而摆渡我们的,大都成了人生过客。
言至此,无他,唯感恩尔!
——简友戴卢的精彩留言
1.
这鬼天气,天天台风,烦都烦死了!
我折回店里,俯身在柜台里摸索手机,18:00才下班,今天实在太心烦,不知道还要挨多久?
也或许,看时间只是个借口,看看那死鬼有没有信息发过来才是真的。
没有!妈的!好吧,那这次就离婚好了,女儿我也不要行了吧!
我越想越气,凭什么每次都要我忍?忍他家暴,忍他赌博成性,还忍他在外风流!每次都劝我为了女儿,难道女儿是我一个人的?他怎么不为了女儿为了家改改呢?
李大姐从浴室出来,嘴里咒骂着老板黑心,好几个浴头都说过该换了,就是不换,害得我们时不时就得进去修一下。
她抽了几张纸擦手,发现我脸色难看,语重心长地问:“你家那位还没给你任何信息?”
“没有!”
“小王啊,我看你就不要离了,现在哪个男人是好东西?你看看新闻,连那些明星都没几个好的,什么赌的,嫖的,打老婆的,应有尽有,他们就是男人的代表!再说,咱既不是王菲,也不是贾静雯,离了还有大把的钱过好日子,还能时不时拉个皮整个容,再漂漂亮亮找个小鲜肉,咱普通女人,过了30就不值钱……”
“凭啥!”我气不过,气哼哼反问,“凭啥我不值钱?30多怎么了?那还不是被他害的,早几年我就说要离,自己带女儿,他不同意,家里所有人也不同意,都站他那边,说什么女人过了25不值钱,离了肯定我吃亏,等有了孩子就好,我他妈的就这样人到了34,傻不傻?”
真傻!我心里知道自己是真傻!不但傻,还懦弱。
其实我很害怕离婚,虽然一直想离,但在心底是认同他们的。
一个在浴室当收银的低收入女人,没学历,没姿色,又不年轻,离了婚,未来……我连想都不敢想下去,这样虽然痛苦,但起码已知,时不时还可以通过大闹来发泄一下,然后亲朋好友来相劝,我再顺着台阶下,继续忍下去。
我妈说,人人的日子都是这样过的。
人生不过百年,忍忍也就到头了。
但是我这次还没出够气,还没骂完,“李大姐,你说,那狗日的凭什么这么对我!我……”
我还没说完,门口突然冲进一个人,撞得我往前一趔趄,肋骨撞到柜台沿上,妈的!一股怒火瞬间点燃,谁这么不长眼!我准备转身大骂,却被一只冰凉湿透的胳膊从后围住脖子,又被使劲一拽,将我紧紧箍在胸前,咬牙切齿地命令:“别动!”
妈呀!我的魂都飞了!感到一阵眩晕,身体突然轻的像云彩,几乎都快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我,我是在做梦吗?
“站好!”身后的人使劲向上提了提我,一个冰冷的圆口在我太阳穴一顶,“站不稳老子一枪嘣了你!”
他拖着我到门口,大喊“你们不要过来,过来我就打死她!”
我这才发现,外面绵密的雨雾里正围过来警车警察,他们托举着手枪,大声呵斥他不要乱来,放下武器。
“你们做梦!”他拖着我返回店里,一脚踢关了门,刚好看到李大姐哆哆嗦嗦地正沿着墙根爬。
“站住!”他大喊一声,朝李大姐前方的墙开了一枪,“啊啊啊……”我禁不住一阵乱叫,“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他紧箍我的脖子,我几乎喘不上气来,还用膝盖在我大腿后侧一踢,要制止我。
墙根的李大姐也早吓得瘫软在那。
外面突然传来喇叭声,大意是让他冷静,不要伤害我们。
天呐!这是真的,不是做梦!我脑子里乱糟糟的,怎么这种警匪片里的情节也会发生在我身上?
“起来!”他命令道,“起来!”再说了一遍,拿枪口对着李大姐使劲晃了晃,李大姐撑着地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身体像筛糠一样。
“过来!”他又命令道,“想活命就过来!”
李大姐犹豫了一下,还是战战兢兢地过来了,将到近前,他突然发问:“里面还有没有其他人了?”
“没,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
“没,没,没有,下雨天,人少。”
“你出去告诉他们,给我找辆车放我一条生路,不然我就让她给我陪葬!他咬着牙又扯了扯我,听到没有!”
我从散乱的头发里看向李大姐,满含祈求和痛苦。
我还有个6岁的女儿,如果我死了,那死鬼会好好待她吗?为什么是我遇上这样的事?为什么不是他!
“听到了,”李大姐诺诺地答。
疑犯拖着我往里挪几步,让出路来。
李大姐慢慢走向门口,时不时回头看向我们,不过那眼神不像担心我,更像担心疑犯背后开枪。
“快走!别让我反悔!”他朝她喊,李大姐突然撒开脚哭着冲门跑去。
2.
我慢慢没之前那么慌乱了,但心里仍然很害怕,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人质了,警察能不能救得了我?这个恶魔会不会突然发狠,带着我同归于尽?
疑犯观察了一下洗浴店里的布置,拖着我走进柜台,先把百叶窗放下,又把我放在椅子上,右手拿抢对着我的眉骨,让我老实点,不要惹他生气,他要是生气的话,随时都有可能毙了我。我不敢吭声,只是惶恐点头。
“有没有绳子?”他问我。我轻轻摇了摇头。
他暴跳起来,“你他妈的是哑巴啊?给老子说话!”
“没有。”我赶紧说。
“有没有绳子?我再问一遍!”他又咬牙切齿地问。
“有,有,里面晾衣间里有。”我回答。
“起来!”他把枪口朝我抬了抬。
拿了绳子出来,他把我牢牢绑在椅子上,把衔在嘴里的手枪放地上一放,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地,一边喘息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又抬头看我一眼,说:“别怕,只要他们肯放我一条生路,你也不会有事的。”
他爬起来,捡起我掉到桌上的手机按亮,问我几点下班。
“六点。”
“哦,那还有两个小时,能不能按时下班,就看警察了。”
外面的喇叭声还在叫喊,他拿起枪举在胸前,依在门口看出去,然后回身狠踹柜台,“妈的!就不能换两句?我投降个屁!大不了同归于尽!”
我又开始低泣,不仅是因为他说要同归于尽,更是因为突然莫名觉得,我现在的状态,好像就是这么多年来生活的状态,生活中,有一根无形的绳索也这样绑缚着我,那个当初让我依靠终身的人,也像现在这人一样,让我时刻担心害怕,无奈的生活折磨让我忍不住要跟他闹,但又时刻担心会闹过,后果不堪设想。
我的命从来都没在自己手里过!
20岁的时候,我说我不要上大学了,不是不想上,是觉得家里穷,那么大的人还去读书,要家里养,不好,可母亲哭喊着求我逼我,我于是上了学。
25岁的时候,大家说,还不结婚就嫁不出去了,你连恋爱都没谈,丢不丢人?我于是相了现在的老公。
26岁的时候,家里说,分什么手,哪有那么多合适不合适的,再不嫁人,就你那样,连给人家当后妈都没资格!
就我那样?对啊,一个打工仔,工资不高,相貌平平,没有主见。
于是我把准备好的分手变成了结婚。
28岁的时候,我说要离婚,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批我糊涂,视婚姻为儿戏……
其实,那时候我只是想,如果她们同意,我还是可以及时止损的。
后来我们实在过得不太平,他赌博出轨,闹得狠的时候打我几下。
我说我要离婚,他妈的,打女人,他现在连个男人都不是了!
可是,我妈说,自古以来都这样,现在虽然不兴男人打女人,但老公打老婆,还是正常的,等有了孩子就好了。
我想了想,我妈好像就是这么被我爸打过来的。有了我们,也并没有好。
但是,我们还是有孩子,果然情况并没有好转。
现在……
“你他妈再哭老子现在就嘣了你!”疑犯踢完冲过来给了我一耳光。
“杀吧杀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我突然哭喊起来,心中的恐惧被悲愤替代,垂下头呜呜地哭。
我这一辈子都是这样被绑着的,与其继续这样苟延残喘,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女儿?我现在连自己都管不了!
疑犯的枪顶着我的头顶,有些微颤抖。
如果我现在就死了,只想求老天爷让我来生还能做人,来生,我一定听从自己的心声,遇到爱得人才结婚,不再这样将就着过。
人生短短,不足百年,就忍忍过?哈哈,当初怎么会听她们胡言乱语?
人生短暂,本该不负此生啊!
“爸爸!”
喇叭里忽然传来娇生生的童音。
3.
枪口在我头上抖了一下,他迟疑一会,收起枪走到玻璃墙前,拨开百叶窗帘的缝隙看出去。
喇叭里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是一个老人。
“儿啊,你投降吧,千万不要再做错事了!你现在出来,最多就是坐几年牢,将来还有好多时间呢,万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等我死了,将来谁来照顾楠楠啊!”
“爸爸!”
“罗大勇,再奉劝你一遍,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他也有个女儿?我抬起头看向他,他正眯着眼趴在玻璃上咬牙切齿,愤恨不已,左嘴角上延伸出来的一条疤正在激烈抽搐。
“我也有个女儿。”我说。
他扭头看我一眼,又继续眯在玻璃上。
我提了一口气,继续说:“我女儿六岁了,刚上一年级,特别乖,喜欢唱歌画画……”
“闭嘴!”他不耐烦地冲我喊一句,语气里却没有了杀气,“你女儿怎么样跟我没关系!”
“儿子!”喇叭里老人又喊起来,“你听我一句劝吧,我已经老了,楠楠还那么小,你真的忍心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我妈,想起小的时候,她常常对别人说,她之所以吃那么多苦,都是因为不忍心丢下我们,后来我有了孩子,她也经常讲她为我们付出的事做例子,劝我不要做抛夫弃子的女人。
我常常觉得,她是知道我不敢的,但要配合我把演戏好,给够台阶。
就像我现在明白,她说的当年为我们吃的那些苦,大部分原因是自己懦弱,因为找不到更好的路摆脱命运,就只能拿我们做借口,说得多了,就连自己也相信了。
后来我也有了孩子,也开始练习拿女儿作为借口。多么本能的模仿!
虽然我是真的疼爱她,也依然忍不住要以爱为名,让她为我的痛苦负责,好像只有这样,我的那些忍耐和痛苦才能变得值得。
天呐,我竟然在慢慢变成母亲的翻版!那将来,我的女儿就会是另一个我了?不!我不喜欢这样的我,不要她变成我,我也不要变成母亲的翻版!
我好像看到自己被劫持了,但不像现在这样看得清劫持我的人的样子,我听见他们说,去这样,去那样,不然后果自负!
我害怕,害怕承担不起后果,于是不情不愿地让他们绑了,有人抱着个小人儿出来问,
可爱吗?
可爱。
你都是为了她。
哦,那我心里舒服很多。
“你在想什么?”疑犯罗大勇突然走到我面前,打断了我的思绪。
“没,没什么……”我有些回不过神,看着渐渐昏暗下来的周围,有种恍惚之感。
“哼!我看你想得出啥招!”
啊?我都被绑着,连湿掉的衣裤都没法换下来,我还能有啥招呢?我抬眼看看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现在七点了,你猜,他们打算怎么办?”
“啊?”我一惊,我怎么知道?他这么问,还把我当同谋了?
“七点了?”我问他。
“是啊!怎么了?”他瞪着眼反问我。
“没有,就不知道今天谁去接我女儿放学,以前都是我去,老师也没给我打电话。”
“你他妈都自身难保了,还顾着放学上学的?”停一会,他又问,“你家没其他人啊!”
“有也相当于没有,老公在外面有人了,不常回家。”
“你婆婆呢?”
她没跟我们住。
“罗大勇!罗大勇!你的女儿要给你说话,你听着!”
“爸爸,我饿了,你回家给我做饭好不好?我还冷。”
罗大勇一个箭步跨到玻璃墙边,扒开缝看出去,“他妈的王八蛋!带她过来也不买饭给她,混蛋!”他焦急地来回踱步,不停乱骂。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我女儿做饭吃?”我轻轻自语。
婆婆重男轻女,就算她接走了女儿,不知道吃的怎么样?
“你说什么?”罗大勇突然走过来问我。
“我……”
“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我又是一愣,这个不知道犯了什么事的人,好像很疼爱女儿,我老公要也这样,该多好!
“愣什么?”我问你话呢!
“哦,”我迅速整理思路,试探着问,“我能问你犯的什么事吗?”
“杀人!怎么样!”他停了好一会才恶狠狠地回答我,也许连脸色都变得很难看了,只是现在屋里全暗了下来,只能看见人影晃动。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如果真像外面说的那样,罪行不重的话,就算坐几年牢,还有机会重头再来的。”
“放屁!”罗大勇暴躁起来,在我对面来回走动,我看着他,不敢随便开口。
“等我蹲个十几二十年,楠楠谁养?我爹谁养?这些年他们都过的好生活,我要是进去了,他们的生活谁来保障?”他突然停下来对着我说,“你记住我的话,无论那个年代,笑贫不笑娼,这是人性!”
他从裤袋里掏出手机(估计是我的),“妈的,八点多了!”骂完拿着灯光四处看看,问我,“你们这里没有其他出入口吗?”
“本来有一个安全出口,但那边后来建起了一个楼,那个门就封了,我们这里也要拆,新店装修好就搬过去,所以没再弄安全门。”我赶紧说,如果他想逃,我可不想跟着。
“噢,怪不得他们半天都没从别的地方闯进来。”他有些嘲讽地说,我有些不懂他话里的意思,觉得好像不全是庆幸警察没进来。
他又趴到玻璃上窥探,红蓝的闪光透过缝隙挤进来,闪在他昏暗的脸上,外面灯火辉煌的光影隔着窗帘,勾勒出他不算高大但强壮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那么一秒钟,我竟不觉得他是个坏人,甚至有那么一点为这次飞来横祸感到惊喜,很多年以来,这个点,要么我正坐在家里咒骂男人,要么躲在屋里哭,要么,实在受不了了,跑去找那对狗男女大闹……而现在,我跟一个疼爱女儿的男人在一起。
他看了一会,走过来拉了另一张椅子坐下,沉默了好久,终于说,“你说,他们是不是带我女儿吃饭去了?”
“嗯,有可能。”我回答,又问,“还下雨吗?”
“不下了,有也就一点毛毛雨。”
“哦……”
4.
“几点了?”过了好久,我问他。
他拿出手机,“九点。”
“你不饿吗?”
他不回答。
我们又陷入了沉默。
“我不想死了。”我又说。
“我也不想。”
“如果我能不死,出去我就回家离婚!”
他好像抬起头来看我,但没说话。
“谢谢你!”我说。
他冷笑一声。
“真的,如果这次能活下来,我一定把后半段的人生过好,不再听别人的鬼话,什么为了女儿将就,为了女儿忍耐,都是骗人的,连自己都对自己的人生负不起责任,还谈什么为了谁!”
他又冷笑两声,反问,“你在教育我?”
“不是,不是,我在说我自己,我今年34了,34年活在亲戚朋友的绑架之中,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今天,谢谢你让我想明白了。”
“哈哈哈哈……”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弯腰扶背,好像还笑出了眼泪,笑着笑着又成了哭声,然后依着柜台蹲下去。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难道刚才的话说到他心里去了?如果是,是哪句呢?
5.
“里面的人听着!罗大勇,罗大勇,你的父亲正在医院抢救,马上需要手术,需要家属签字,请你马上缴械投降!”
“罗大勇,罗大勇……”
我侧着耳朵仔细听着,地上的罗大勇也止住了哭声,侧着头仔细听。
“真的假的?”他立马爬起来,又有些犹豫地问我。
“不会假吧,要骗你早骗了,干嘛等到现在?”
他两步跨到玻璃墙上趴着看出去,又双手握着枪转到门边,猛地拉开门,他侧着身靠在墙上。
没有动静!
“罗大勇,罗大勇,你的父亲是心脏病突发,急需手术,请你不要再顽抗了!”被打断的喇叭声再次响起。
“我爸现在哪家医院?”他扭着头朝门口方向喊。
“揭阳市人民医院。人质还活着吗?你让人质说句话!”
罗大勇两步跨过来拖的我椅子,冰冷的圆口又顶在我的额上,“说!你还活着!”
“我,我还活着!警察,我还活着!”我大喊。
“我们投降吧,万一你爸……”我试探着说。
在刚才的一段时间里,我几乎忘记自己是他的人质,甚至觉得我们之间生出了几分友谊,但是,当他把枪再次顶住我的时候,我才明白,那几分友谊不过是种错觉。
我是人质,他是罪犯。
而我,居然是在面对一个罪犯时,才发现了生命的意义,才能够对自己坦诚。
“投降吧,罗大勇,就算为了你爸和女儿,”我有些哀求地说,“你不是个坏人,虽然我不知道你犯的什么事儿,但是,我知道,你不是个坏人,等你出来了,还可以重头再来。”
外面的喇叭还在劝说,他愈加焦躁不安地在柜台内走来走去。
“真的可以吗?真的可以吗……”他不停地问。
“可以,我们从这里出去,都可以重新做人。我34了,要带着女儿开始新的生活。你要赶紧去签字,让你爸活下来,你爸很爱你,你的女儿也很爱你,什么都会好的。”
他突然停下来,走过来解我的绳子,又把手臂箍住我的脖子,枪顶住太阳穴,我的心狂跳着,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我现在一点都不想死,真的不想死了!
“是死是活,就看警察讲不讲信用了。”他说,拽着我走到门边,朝着门外大喊,“外面的人听着,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我会投降,但是,你们必须先让我去医院,等我爸抢救结束了,我再跟你们走,行不行?”
没有回应。
他再喊了一遍,后面补充:“如果不同意,我就先杀了人质,再给她偿命!”
“可以!”喇叭里传来回答,“但你也必须保证不再逃走。”
“我保证!还有一条,我要见我女儿一面!”
又是一阵沉默。
他暴躁地又喊了一遍。
“可以!她还在这里。”
“不行!我一出来你们肯定会扑过来,你们先把她带走,不能让她看到你们那样对我!听到没有!”
“罗大勇……”一个带着怒气的声音喊了一句,马上又没有了,另一个声音回答,“可以!只要你投降,并保证人质安全,这些我都可以答应你!”
“说话!”顶着的枪口突然使劲戳了我一下。
“啊,我安全的,警察同志,我安全的,他没伤害我!”我赶紧说,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干了的衣服几乎又被汗浸透。
“你们往后退!”他开始推着我往外挪。
他在剧烈地颤抖,我也是,除了呼吸和心跳,全世界都是安静的,没有喇叭声,也没有人说话。
“就到这!放下枪!”有人突然命令,我们在他们包围的中心停下来,罗大勇抖得更加厉害了,有些颤抖地问,“真的可以吗?”
我的头脑已经不听使唤了,只是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
罗大勇犹豫着放下枪,几个人见机冲了上来,我一下瘫软在地,有人将他反手拷住带走,有人扶起我。
我看着罗大勇被押着上了一辆车,这一切,那么像一场梦。
已经发动的警车上跑下来一个人,换了一个人上去,罗大勇随着警车长鸣而去。
下来的人跑到跟前,把我的手机和卡递还给我:“罗大勇让告诉你,他是个信息诈骗犯,还让转告你,他谢谢你。”
“哦。”我还是恍惚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几点了?”我自言自语地问,一看手机,没有显示。
“十点多了,你休息会赶紧回家吧。”
“啊,对峙了六小时?”
可是,除了这场看得见的对峙,我分明感到了其他对峙的发生——我与自己的,罗大勇与他自己的。或许,还有其他什么。
而无论是什么,这六小时,将会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六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