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面对亲人,我们说了最狠的话,后最深的悔,事后还是最亲的人。这就是亲情,与生俱来,血浓于水,割舍不断。
这是一次关于亲情的坦言。一种另类的感谢。
(一)
“妈,妈。”我听见温暖的声音。我的手被另一只细腻,温润的手包裹。我睁眼,看到一张黢黑的脸,一副关切的眼神。
“妈,”他握紧我的手。
“唉。”我笑了。我以为,醒来的第一件事会是哭,但此刻,我笑靥如花。
“家属听好了啊,6小时内不能喝水、吃东西,不能睡觉、枕枕头,不能伸展患处胳膊。”刚从手术室回到病房,护士们忙着启动各种监测仪器。
6个小时,他没看手机,一直坐在我身边,给我讲学校,同学,军训。这一天9月12号,他军训还没结束。
看着他晒伤的脸,发黑、浮肿的眼眶,想象这些日子,他不但要吃军训的苦,还要担心我的手术。有种被贴心的感动,也有自责。
虽说,经事的孩子成长地快,但作为母亲,每个母亲,都不愿自己的孩子有不愉快的经历。从8点被带向手术室,到手术结束出来,4个小时15分。他有多少时间在场,有多少煎熬?这是种经历也是伤害,是我给予的。
“儿子,送你回来,我要做个手术。”8月29号,送他去学校的前一天,我决定告诉他。
“咋了?”
“我得了乳腺癌。”
“啊?”他嚯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惊恐地看着我。
“没事儿,这种癌不死人。我有20万重疾险,足够治病了。”
“妈,我该咋办呀?”
“该咋办咋办,日子照常过。”那是我给他的最无能的安慰。
之后的时间,他表现的很自然,那种宽我心的、刻意的自然。网上什么都有。我后悔告诉他。(而在以后,他的种种作为和表现证明,我的自责是多余的。他的成长轨迹出乎意料。)
6个小时很快过去,他看着我喝了碗粥,陪我在走廊里走了走。我催促他回家好好睡一觉,第二天回校。他点头,然后和每个人打招呼,转身离开。我远远的在后面跟着,看他消失在视线里。
想起龙应台的《目送》: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最初知道《目送》,是在初一的家长会上。黑板前的幕布上滚动着这段经典文字,喇叭里应景的响着音乐,透着淡淡感伤,老师边朗读边解说:父母与孩子相处的时间也就初、高中这几年,这期间的孩子一般表现叛逆。父母应该找到,与孩子相处最融洽的方式,帮助孩子度过难关。我泪流满面。
那正是他的叛逆期。我俩要么横眉冷目,要么无言以对。他厌学、停课甚至自残。我到处寻找这方面的书籍,视频、讲座,甚至要带他去看心理医生。我骂,他回以穿透耳膜的怒吼;我打,他回击让我寒彻心背的怒视;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嗤之以鼻。
“怨我吗?恨我吧?好好学习,改变你的命运,离我远远的”。我咆哮。“我是个失败的母亲,我不值得你的一点点回报。将来你鲍鱼龙虾,我吃糠咽菜,你活你的,我过我的”。这是我说的最狠的话。
即使后来我们的关系渐渐好转,他渐渐找回学习状态。即使,去大学报到前,我们和谐的一同出行,吃东西,聊天。我也没有一丝侥幸,“我一定会失去他”。
那些往事回首便是心痛。而今,只一声将我从麻醉中唤清醒的“妈”,便将心痛的过往,转化为温暖的回忆。这就是血浓于水的亲情,无论当初怎样血雨腥风,一句温情就能化解。
我把《目送》的最后一句,改为“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还会回来。”
我知道,以后的路,我不会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