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倒计时1500天·惠州/
吃在别人那是基础享乐,在他这是人活一世的逍遥自在。人生没有什么烦恼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他年轻的时候,喜欢喝姜茶,吃瓜子,炒蚕豆。
中年写了一篇《老饕赋》,大意是说:
世上最顶级的一顿饭,要最好的刀具、餐具、水源、柴火;最新鲜的肉、螃蟹、樱桃蜜、杏仁糕、半熟蛤蜊;最美的美女弹琴悟道;最精酿的葡萄美酒和雪花茶。
海阔天空,人间真值得!
苏东坡请客,不听夫人劝阻,去尝半发酵的酒,客人饭都吃完了,他还没上来。直接醉倒在了酒窖里。
“我保守估计,是想尝一口,结果一口,好喝,再尝一口,不错,再品一口……”食友徐某这样猜测。
到了贫瘠短食的地方,他都能变着法子找吃的。
在密州,他写日记说:“我当官九年了,啷个越来越穷?只想吃的饱饱的,但是米海空空。有天我和老刘去古城废圃,找到枸杞和菊花吃,甜滋滋,吃完捧着肚皮笑,满足满足。”
在黄州,他写《猪肉颂》。跟当地人苦口婆心地说:“你们太不会吃了,应该净洗锅,少著水,用文火慢炖几小时,放上酱油。”这就是东坡肉。
在惠州,作为显性贫困人口,他买不起全羊,于是发明了穷吃法烤羊脊,还窃喜地@子由:“我亲爱的弟弟,我告诉你个秘密,用洒点酒在羊骨髓上,微微烤焦再吃,有螃蟹的味道。一天到晚我剔牙都遭不住,回味无穷,就是旁边等着啃骨头的狗很不高兴的样子。”
岭南在当时是蛇虫鼠蚁瘴气之地,他还能优哉游哉地感慨:“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变成了媲美“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的广告文案。
生活再不足,只要有发现美食的慧眼,还是可以乐不思蜀。
而他自从二十岁离开四川老家,已在天南海北打滚四十年。
03
/倒计时7000天·黄州/
苏夫人(王弗):“我先生,有段黑历史,以为大家不知道,我必须要讲。她们两个认识比我早,没办法,初恋嘛,白月光。那个女的,是她堂妹,人家都嫁人了,他还念念不忘。有次路过靖江,特地跑去堂妹家拜访,不识趣的一住就是三个月,还写了两首诗给他,全篇一字不提堂妹夫。”
说到老苏吃醋,对象不是自己,苏夫人叹气了片刻。面对狗仔队拿出的八卦头条的醒目标题:
苏东坡和妙龄女子深夜共游江苏钟楼!
号外号外!苏东坡上演廊桥魂断,疑似近亲畸恋?!
苏夫人笑了笑:“你们这些媒体,老是想搞个大新闻。他什么人品,我清楚的很。不过五十多岁的人了,听说堂妹死了,还悄悄给儿子写信,说‘儿啊,你老爸心如刀割’气的我差点还魂。我以为她是敬我,怕我,但我才发现,我错了。”
那一年,苏东坡写了一首《江城子》悼念亡妻: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苏夫人继续说:“这首词其实我也没想到,我就是托了个梦给他而已,结果他醒来哭的一脸花。”
“老苏就是这样,很纯情,一派天真。”
东坡的第二任妻子叫王闰之,是王弗堂妹,续弦给东坡。她比东坡小12岁,陪他辗转12个州,风里来雨里去,从不抱怨。
苏二夫人(王闰之):“我老公,才不是油腻的中年男人。虽然经常晚上跑出去玩,但是从来不撩妹。虽然经常喝的醉醺醺的,翻墙进城,翻墙回来,比较笨拙,但我就是觉得他可爱极了。有一次喝到半夜没人开门,他很委屈。一委屈又回到江边,放话说自己跑了“小舟从此逝、沧海寄余生’去了。”
当时他还在缓刑期,这首诗把分管领导简直吓一跳,急忙赶来查实情况,到苏宅一看,原来是骗人的,熬了一夜他在家补觉呢。
人人都说他写《定风波》豪放,豁达,下暴雨别人叫他停步,他却说: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苏二夫人噗嗤一声笑出来:“其实老苏是去找光滑的竹笋壳,送我我编草鞋用。”
他幼稚,跑去别人宴席失态,只因为看到朋友儿子的情人,是另一个老朋友的小老婆,老朋友死了,这女的马上就投奔下家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还是不要纳妾的好。
苏夫人激动地说:“这不是打脸吗?我已经决定把杭州买来的侍女朝云,挪来照顾他了。”
后来,二老婆也病亡了,只留下朝云。
于国,于家,苏东坡的感情都不幸。
被贬惠州,他们坐在院落里,显得那么落寞,朝云说:“我唱歌给你听吧。”
她就将他刚刚填的《蝶恋花》唱一遍: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消,多情却被无情恼。
他们的四儿子早夭,他安慰朝云:“没关系,生不了,那我们就丁克吧,你不要有压力。”
朝云死后,他终生不再听《蝶恋花》。
做人丈夫,他没的挑,没有狗血的绯闻艳情,对妓女们多是出于场合礼节,不像白居易还戏小妾“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也不像柳永、李煜,诗才脱离不开脂粉气,美矣悲慨,却格局受限。
但朝云曾说:“老苏,对我们都不是最真的。对他弟弟才是用情至深。”
在杭州调离的时候,想弟弟了,他写《沁园春·孤馆灯青》道:世路无穷,劳生有限,似此区区长鲜欢。
想当年,我们一起在长安,那是谈笑风生,挥斥方遒,笔头有千字,胸中有万卷,行藏在我。
到了密州,想跟弟弟过节,可惜他不在身边,又写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为弟弟,他总能写出最好的词。《水调歌头》一出,以后以中秋为题的词都弃之不足惜了。
可以说,东坡是难得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男人。
但他们还要忍受骨肉离散之苦,长达2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