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

赶集回来的路上,偶然瞧见了一位老人在打铁,他是一位铁匠吧。

东子小时候常和外公一起住在村里,那时候村子里的铁匠铺只剩一个了,生意也不是很景气,铺子里的铁匠也就只剩父子二人了,总听村里的人说铁匠怕是就到他们这一代了。因为农业机械的推广,大家用上了小型机械,农村劳动力已得到极大解放,更多的人进城当了工人,打制的农具渐渐没有了市场,但村里很多老人还是信赖铁匠师傅打的菜刀。

外公总喜欢带着东子去铁匠铺,有时候会带些农具去修修,但更多的时候只是去看看,铁匠父子也不驱赶东子们。

他们打铁的场景比诗中的描写更加的沉静,炉子里喷吐出的腥红的火焰,使得这巷子深处的唯一的一个打铁铺看上去愈发地黑暗,以打铁铺的门槛为界,明暗被推到了到极端。那时候,东子还不到外公腰,总半缩在在外公身后,拽着他的衣角,听着鼓风机的声音,紧凑而持续,空气正快速地随着风管所对的通道被不断地吹进了炽热的炉子里。炉膛内堆积的熟炭越靠近中心的地方越炽热,越明亮,这亮度从内到外,然后映亮整个炉膛,恍惚中这光亮甚至照亮了整间铺子,现在想来定是东子那时看错了。

打铁铺是村上最炽热的地方,它炉膛内的能源是自足的,它从漆黑的木炭开始到炽热的木炭结束,因而铁匠父子总是汗流浃背。他俩几乎与诗中的文字是一致无二:“铁被锻打,锤声一起一落;两个铁匠,他们不知东子站在近旁;他们打铁,专注、执着;他们从早打到晚,铁在砧上,铁匠是它落在人间的两个影子。”

老铁匠高大、宽背、头发有些稀疏、有些灰白,五十多岁;小铁匠比师傅矮半个头,稍瘦,脸部黝黑,轮廓分明,二十一二岁左右。有一次东子偷偷溜去从打铁铺,恰逢炉膛清冷、黑暗,打铁铺里没有任何声响,只有父子俩坐在铺子的门槛上,面朝老街,老铁匠一口又一口地抽着旱烟,儿子则沉默地看着一拨又一拨的来来去去的来往的行人。他俩的脚边散乱地放着已打成的数日或数月了的乌黑的铁器:火钳、柴刀、菜刀、锅铲、锄头、铁勾、抓钉、铁链、剪刀。因为潮湿,这些铁器的表面已经有了点点的褐黄色的锈斑,它们的表面还有着小小的发黄的水珠。这是东子第一次感受到新旧交替的悲哀。

东子看到这些铁器,东子能感觉到它们是冰冷的,它们对应着打铁铺的寂静,他俩前面还有一个竹编的筐子,里面也插满了各种各样的铁器,这些铁器,杂乱、冰冷,沉默,黯淡。它们又衬着铁匠父子,现在想起来便暗觉:铁在砧上,铁匠是它落在人间的两个影子。

今日,看到的那位老人,他没有鼓风机,没有打铁台,没有炽热的炉火,只有一个小小的煤炉,一把小锤,一把长夹子,但是老人的心是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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