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们住在衡阳,那时候说分田到户,我伯娘要我回来进田,我们就从衡阳回来分田,我娘把我带回来。因为我娘要做事,就用一根绳索把我栓在窗户下,一直栓到四岁了,就可以跟娘走路,吃饭我娘就回来,有时到衡阳耍下。我六岁,父亲生病,大概一年时间父亲就死了,大概是1960年死的,那年父亲还交了钱给队里。
第二年,我七岁,我娘改嫁了,我就开始放牛,由队里负担,那时还小,放牛很难受。本来那一年要读书,死那年,我父亲留了10块钱给我读书,那时读书大概两块多钱一学期,我继父不同意,让我放牛,那时我继父大概二三十岁,我专门捡柴,扯猪草,放牛,一天没停过。
一直到11岁左右,开始给继父放鸭子。天亮出去,早上吃点红薯出门,一直到三四点多钟才开始吃饭,我的胃痛也就是这个时候养成的。太阳快落山了,他才提点东西过来,把鸭子赶回去。放鸭是这样的,不管下雨、下雪,冷天、热天,一直在外面,如果落雨就批蓑衣。放鸭要赶到很远的地方,有十多里路。早上,鸭子赶到外面去了,他就不管,一直我是一个人在看,有一百多只鸭。那时经济条件不好,不管也不要管。如果这只鸭在田里吃了泥蜂死了,你就有一个死的打,不晓得打我有好多次,他打人把鸭条子倒转来,很粗,就扑下来,旁人也就是在看着。
有一次,放鸭子在宋桥,距家有几十里。很远的话,就在野外歇息,人伴着鸭睡,那时候不知道怕。那次他在别人家借了一百多斤谷,那时如果你没有谷就到我这里借,我没有谷就到你这里借。那次他向唐一会(音)借谷。唐一会过来要谷,他没有在家,谷子放在舅妈家。我跟舅妈说,唐一会鸭子没有谷吃,要称二十斤谷过去,我家欠了他家的,反正账还没有算完,你称给他。后来舅妈称了二十斤谷给他。后来他回来了,很生气,说“我不在家,你都敢当家,居然敢称谷给别人”,使劲打我,舅妈不敢帮忙,她只能说,“XDQ太坏了,本来就欠了人家的谷,儿子还给人间是应该的”。他打耳光非常厉害,不分轻重。我跟他放鸭子大概有五六年,一直到十五六岁,我开始在队里做事。他不出去,早上也是我把鸭赶出去,他就在家里耍,家里田在哪块地方都不知道。我跟他说,“鸭子放在哪里都有人说,不好养,我不想放鸭”。他说那就卖了算了,后来就卖了。
我就开始在队里做事。我第一年吃队里工分是四分,第二年是七分,那时甲等劳力吃十分,妇女是七分,第三年就吃十分,在队里做了三年事。大概十七岁,还没有成年。XZL的父亲介绍我到贵阳(在湖南)给别人做儿子,继父说我在家没用,愿意让我给人家做儿子。我娘一直在哭,舍不得,但如果不让我出去又不行,没法成家,因为没有房子,日子过得很苦,九个人住在两间土房子,一间做饭吃,一间睡觉。我就去了。老者大概六十多岁,两口子没有小孩,籍贯是祁东,在贵阳安家。我上半年三月份去的,刚开始跟他做了几个月油漆,后来老者在队里做事,后来在那里过了一个年。八月1日吃新粮,需要回家打证明,迁户口。老者那边不愿意出具同意迁入证明,老者说户口迁不过去,不要我了。老者热天给我办了两套衣服,冷天办了两套衣服,他说热天衣服只能拿一套。老婆婆好,说“你放心,衣服都会给你的,衣服留着没用”。老者坚决不肯,他只让我穿身上那套衣服回去,并拿了六块钱给我,那时从贵阳到衡阳车费刚好是六块钱,没有一分钱伙食费,那时早上坐车要第二天下午才到,最后当地一个衡阳人跟我说,干脆你不要回去了,跟我做砖瓦可不可以?我说好的。后来我写封信回来(未完)。
写在后面
2020年7月1日,母亲病重,忙完半年结案后飞到广州。客厅很安静,小孩在学校,距离做中饭还在,我和父亲、母亲在家。难得的时间,墙上的钟在有规律的走着。父亲说,我在录音,从他小时候说起。有些是以前断断续续听父亲说起过,有些是第一次听父亲说,很多年前,提起要跟父亲做口述历史,父亲也说了一部分,我也记录一部分在本子上,但回家后涛声依旧,没有整理。后来有了时间,父亲却不愿意再说了,问起原因,父亲说,这辈子很苦,不想说。我也不能勉强,于是就耽搁下来。期间似乎我也曾经写过我自己的回忆录,写到小学就中止了。这次父亲说的很慢,我也不急,后来发现母亲在一旁用手机录像。
2021年3月6日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