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热带乡村真正的夏日是什么样子的吗?那是一阵一阵的蝉鸣,那是一纠一纠的烦躁,那是一团一团的热浪,那是一啪一啪的拍蚊;黄牛喘息,母猪慵懒,鸡犬息鸣,炎炎烈日,乡村的夏日被演绎得让人难以摆脱,也无法拒绝;远山行处、地表、树顶、屋瓦面都能感受到蒸汽上扬,浪浪袅袅。我们在闷热中期待着一丝丝的清凉。“蝉鸣林愈静”、“蝉鸣空桑林”,那般百无聊赖让一颗颗童心坐立不安!于是,我们来到了树荫下的番薯地。准备干嘛?煨番薯!
在番薯地里,在前期挖掘、深耕泥丘上,我们看到那一锄一锄形成的小泥团,像一只只懒惰的小冬瓜,却无意间为我们这些小家伙们建窑构造出一系列所需的形状——锲形、扁平、棱角分明等。我们有时用小脚丫侵入到泥土里,一股股清凉伴有丰富的按摩感,能充分感受到泥土在脚趾间缓缓流动,似乎能听到泥土的沙沙作响,偶尔还能感受到小蚯蚓的缓缓蠕动,一挪一挪的……接着,我们仔细遴选出一块块适合形状大小的泥团,在日光的洗礼下,这些泥团早己干硬结实,均为上等建窑材料,使得完美主义者的我们满心欢喜,充满期待!
我们在田边找到一块质硬、平坦的基地,把地面零星的毛草一一铲除。随后,将泥团都搬到基地上,接着再次遴选出己收集到的泥团,挑出一块宽大、扁长形的作为拱门顶梁,两端各叠上两块厚实圆敦的泥团,稳稳当当的拱门便形成了!紧接着,我们打造窑基,将稍为厚重的泥团堆积起来,以拱门为出口,按实际需要,规划、累堆、围成一个圆圈,小心翼翼地将一块一块的泥团累叠起来;慢慢地,泥团由大到小,环环紧扣,最终要形成清真寺圆顶一样的格局。在这过程中,每一步都需十分慎重。这时候,每块泥团都是相辅相成、相互借力,一步一步的累堆,步步为营,如履薄冰,最终浑然一体!这是一个充满挑战而又颇具成就感的过程,耐心与期望共存。窑子建好后,我们习惯性用一些小小的碎泥团撒上窑子上面,把一些相对大的漏洞补上。完美的窑子就是这样建出来的!
番薯地旁边有很多柳树。高高的柳树、细长的叶子,微风下,伴随着一丝丝闷热的苦涩,然而,它们却是上等的引火材料,烧起来就是痛快!我们收集了很多柳树叶、树枝、禾杆子,准备点火,要将窑子暴烧至火红!
我们先用禾杆子纽成松软的一小捆,作为火的引子。倏忽之间,哔哔卟卟的火焰出来了,缓慢地将火引子从窑子的拱门伸进去……有时候,窑子的漏洞补丁太到位,火苗引不出,灰白色的浓烟滚滚,团团而出,伴有火灰子星点闪烁,那是因为火引子缺氧了。我们得赶紧拿小树枝小心谨慎地弄出几个漏洞;突然间,“嘭”的一声,所有团团滚滚的浓烟刹时变成火苗!我还来不及躲闪,感觉到满脸的热浪使我迅速闭眼,然后一股清新的焦灼味道扑鼻而来:我们的眉毛、睫毛上都纽了一个小结……都烧毁了!幸好没烧伤!基本可以被误认为被捉住的贼(据说村里有贼偷东西被抓后首先强行剔眉毛)。伙伴们好激动,笑得前仰后合。满脸黑炭子般的我们裂出两排白色牙齿,涩涩地相面一笑,随后童真让我们尽情地笑着,田间霎时间充满了铃当般的笑声。
窑子终于顺畅烧了起来。我们将烧过后的禾杆子灰都一一清挖出来,让干爽的柳树枝继续完成它们的使命。火苗子像巨蟒的舌头,在窑子空隙间不断地闪出,火红的舌头将窑子上的泥团舔得通红了。我们知道,窑子的温度将达到我们预定的目标了。随后,我们小心翼翼地将窑子里面的燃烧灰挖出来,随后,把准备好的番薯一条一条地扔进去、塞进去。这个时候要更加小心,还没有到把窑子弄垮的时候。安置好所有的番薯后,我们准备开展暴力拆迁——拆窑顶。这也是一项既暴力又细腻工作。我们首先用一条粗壮的木棍或锄头柄扛住窑的拱门,以防瞬间崩塌;再用树枝轻轻点碰窑子顶上的几个红透的小泥团。“扑扑”声响,小泥团掉到番薯表面了;感觉均匀敷盖后,我们就用木棍大锤阔斧、暴力开展拆迁工程了!我们把所有烧红的泥团都打碎,甚至打成粉末状。这个时候,我们能看到一些有趣的现象:底下有番薯泥上可见数个“喷泉”,喷出来的是泥粉,股股汩汩地流喷着,也像火山口,你可以看到火山口底的泥粉翻腾不止。原来,那是番薯体内大量的水份通过蒸气的形式溢出的表现。我们将旁边的番薯叶摘下,放到“喷泉”眼上,据说,这样会使得番薯更香哦!
大约过了1个小时或者更久,我们逐渐能闻到芳香、让人食欲翻腾的烤番薯气味了。此时,我感觉口腔中也涌起了泉水,身旁的一个个小伙伴在进行着频繁的吞咽动作,像交响乐团。这时候,我们便迫不及待地将番薯从泥里扒出来,尽管刚出窑的番薯是黑不溜秋的,但是,每一个熟透的番薯都那么可爱诱人,这是充满期待、负出努力的结果。我们每个人分一个番薯,煨好的番薯在我们的手上飞快地弹跳起来,烫呀!随后一阵阵短促的风声响起,小伙们们的小嘴正在对着热薯吹嘘,迫不及待地掰一块送进嘴里,好烫!但是,甜丝丝,香喷喷的。
而今,田野式的煨番薯已经难觅踪迹,能体验一翻,也能让自己久久不能忘怀。路边的小贩们贩卖的煨番薯还是同一个原理,估计能够唤醒许多人小时候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