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公元139年)
1、
春,正月十三日,张逵等人伏诛。事情牵连到弘农太守张凤、安平宰相杨皓,都被处死。他们的口供,又牵连到在位的大臣。梁商担心很多冤枉,上疏说:“春秋之义,功在元帅,罪止首恶。大狱一起,无辜者众,关押的时间长了,一点小过错,也会积累成大罪,这不是顺迎天地和气,平和朝廷政治,养成天下教化之道,应该早日结案,不要再追究逮捕。”皇帝采纳他的意见,停止扩大,只问罪于已经逮捕的人。
二月,皇帝任命梁商的小儿子梁不疑为步兵校尉。梁商上书推辞说:“梁不疑还是一个小孩,不能做成年人才做的官。当初晏婴推辞鄁(bei)殿的封邑,以保护他的财富;公仪休不接受别人馈赠的鱼,以保护他的地位。臣虽不才,也希望能在这圣世保住我的禄位!”
皇上于是让梁不疑做侍中,奉车都尉。
华杉曰:
齐国讨伐权臣庆封,将鄁殿六十个村庄封给晏婴。晏婴不接受。子尾问他:“人人都想要财富,你为什么不接受呢?”晏婴说:“庆封的封邑让他心满意足,所以他败亡了。我的封邑还不足以满足我的欲望,所以我还在。如果加上鄁殿,我就满足了,那我也快灭亡了。我不接受鄁殿,不是因为我不想要财富,而是因为我怕失去财富。”
公仪休为鲁相,有客人送鱼给他。公仪休不接受。客人说:“我听说您喜欢吃鱼,所以才送您鱼。您为什么不接受呢?”公仪休说:“就是因为喜欢吃鱼,所以才不接受。如今我为国相,吃得起鱼。如果因为收受了您的鱼,而被免职。谁还会再送鱼给我呢?所以不接受。”
晏婴和公仪休的故事,还是那句老话:比自己“该”拿的少拿一点。
自我减损,在不懂得自我减损的人看来,是保护自己安全的“智慧”。而在自我减损的人心里,不过是求自己心安而已。自我减损能提高自己的安全系数,是为自己的安全提前“买单”,但是,并不能保证你就安全。这是一种价值观,一种修养,只是求自己心安,不要占了国家的便宜,不要拿了别人的东西,不要让自己得到回报,超出了自己的付出。
2、
三月九日,京师地震。
3、
烧当羌酋长那离等人再次造反。夏,四月八日,护羌校尉马贤征讨,斩杀那离,斩首俘虏一千二百余人。
4、
四月二十三日,赦天下。
5、
五月三日,封故济北王刘寿的儿子刘安为济北王。
6、
秋,八月,太原旱灾。
五年(公元140年)
1、
春,二月十七日,京师地震。
2、
南匈奴句(gou)龙王吾斯、车纽等造反,入寇西河,招诱右贤王合兵围攻美稷,杀死朔方、代郡地方官员。夏,五月,度辽将军马续与护匈奴中郎将梁并等人征发边兵及羌、胡合二万人掩击,破之。吾斯等人收拾败兵,又屯聚起来,攻没城邑。天子遣使责让单于,单于本来没有参与反谋,于是脱下官帽,离开营帐,到梁并处谢罪。梁并当时生病,五原太守陈龟代理中郎将。陈龟认为,单于不能制御下属,逼迫单于及其弟左贤王皆自杀。陈龟又想将单于近亲迁徙到内郡,已经投降的匈奴人,更加狐疑不安。陈龟被控下狱,免职。
大将军梁商上表说:“匈奴寇畔,自知罪大恶极,穷鸟困兽,都知道要拼死一搏,何况匈奴种类繁殖,也不可能将他们全部灭绝。如今向前线运输物资的任务,越来越重,三军疲苦,虚耗国内以供应边外,不符合中国的利益。度辽将军马续,素有谋略,而且长期在边疆典兵,深晓兵要,每次读到马续来信,都与我的策略相合。应该下令马续深沟高垒,以恩信招降,宣告悬赏,限期投降,如此,则匈奴臣服,国家无事矣!”
皇帝听从,于是下诏让马续招降。
梁商又移书马续等人说:“中国安宁,忘战日久,良骑夜合,交锋接矢,决胜当时,是夷狄之所长而中国之所短。强弩乘城,坚营固守,以待其衰,这是中国之所长而夷狄之所短。我们应该扬长避短,坚城固守,以观其变,再宣告悬赏,显示招降之意,开其反悔之心。切勿贪小功而乱大谋。”
于是右贤王部抑鞮等一万三千人都到马续处投降。
3、
五月三十日,日食。
4、
当初,那离等既平,朝廷任命来机为并州刺史,刘秉为凉州刺史。来机等天性暴虐刻薄,对羌人多所侵扰,于是且冻、傅难等羌人部落又造反,攻打金城,与杂种羌、胡大寇三辅,杀害地方官员。来机等被召回问责。于是拜马贤为征西将军,骑都尉耿叔为副将军,率领左右羽林、五校士兵及诸郡兵十万人屯驻汉阳。
5、
九月,下令扶风、汉阳沿着陇道修筑坞堡三百所,驻扎屯兵。
6、
九月十四日,太尉王龚以老病免职。
7、
羌族且冻部落入寇武都,火烧陇关。
8、
九月二十五日,任命太常桓焉为太尉。
9、
匈奴句龙王吾斯等立车纽为单于,东引乌桓,西收羌、胡等数万人攻破京兆虎牙营,杀死上郡都尉及军司马,于是寇掠并州、凉州、幽州、冀州。于是将西河治所迁到离石,上郡治所迁到夏阳,朔方治所迁到五原。十二月,派遣使匈奴中郎将张耽率领幽州、乌桓诸郡营兵击车纽等,战于马邑,斩首三千级,缴获牲口甚多。车纽乞降,而吾斯仍然率领他的部曲与乌桓四处劫掠。
10、
当初,皇上命马贤征讨西羌,大将军梁商认为马贤年老,不如太中大夫宋汉,皇帝不听。宋汉,是宋由之子。马贤到军,羁留不进。武都太守马融上疏说:“如今杂种诸羌,四处劫掠,应该趁他们还未集结起来,迅速深入,击破其支党,而马贤等处处留滞。羌、胡能望见百里之外部队扬起的尘土,听见千里之外大军出动的声音,一定远远避开,绕到我军身后,入侵三辅地区,成为百姓之大害。臣愿请皇上批准我行动,给我马贤认为不可用的关东兵五千人,颁给一个正规部队番号,我率领他们,激励他们,屹立不退,勇往直前,身先士卒,三十天之内,一定克破敌人。臣听说吴起为将,暑热不打伞,寒冬不穿裘。如今马贤在野外驻扎,设立帐幕,山珍海味不断,儿子侍妾左右侍奉,事事与古人相反。臣担心马贤等固守一城,说要向西攻击,而羌人却在东方,将士们将不堪忍受他的命令,必有高克那样的溃败。”
安定人皇甫规也看出马贤不懂军事,认为他必败,上书朝廷,但皇帝都不听。
华杉曰:
高克之败,是指春秋时期,高克好利而不顾其君,晋文公派高克将兵在外抵御狄人,而高克陈其师旅,自己每天在黄河上游荡,结果军队溃散。
将领需与士卒同甘共苦,同吃同住同劳动,这样才能得到士兵们的爱戴,个个愿意为你效死力。吴起就是刻意保持自己的生活标准和待遇和普通士兵一样。项羽打仗,不仅身先士卒,冲锋在前,而且在战前修筑工事的时候,他那也拿着木板亲自参加,和士兵们一起挖战壕,夯实土壤。像马贤那样,在前线还住着“帐篷酒店”,还带着侍妾,非死不可。
六年(公元141年)
1、
春,正月二十一日,征西将军马贤与且冻羌战于射姑山,马贤军败,马贤及两个儿子都死于战阵,东、西两羌于是大合。闰正月,巩唐羌入寇陇西,于是战火烧到三辅地区,焚毁皇家园陵,杀掠官吏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