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读《呼兰河传》前,我对作者萧红知之甚少,读完后,更是觉得全文没有华丽的文笔,平淡无奇,想不明白为何作者会以儿童的视觉来记录家乡那么久远的儿时故事。当我走近萧红,了解了她短暂的一生后,一切疑问都豁然开朗。
提到萧红,外界给的评价颇高但也偏官方,她不仅与“吕碧城、石评梅、张爱玲”齐称民国四大才女,是鲁迅先生的学生,还曾被誉为“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文学洛神”,就是这样一位看似名誉双收的优秀民国女作家,在一出生就被打上“不详之子”的标签,并且悲惨孤寂贯穿其一生,正如萧红自己发问:满天星光,满屋月亮,人生何如,为什么这么悲凉?
1.荒凉冷清内的平凡小城
寒冷荒凉的呼兰镇,东西、南北两条街道构成了旧社会下这个平凡小镇的全貌,而最热闹的地段只有十字街口一处,给人一种甚是萧条、冷清之感。这里的人们过着平凡生活,吃饭穿衣是大多数人的人生追求,连5岁小孩长大后的愿望也仅仅是“开豆腐坊”般远大,这使人不得不对这个城市、这里人们的未来担忧起来。
火烧云是这里唯一一道靓丽的风景,“晚饭一过,火烧云就上来了,照的小孩子的脸是红的。把大白狗变成红色的狗了,红公鸡就变成金色的了。喂猪的老头子看着她的两匹小白猪变成小金猪了”,在正常不过的晚霞却被萧红写的如童话世界一般。
看大戏是这个小城的大型娱乐活动,“接闺女、带女婿、小外甥也要去”,忙的不亦乐乎,一天的劳作辛苦都被一扫而光。台上唱戏,台下拉话,张家长李家短的家常就开始在人群中谈论开来,每夜必到三更天。这样温馨的画面却给本来荒凉的小城增添了些许生机。
而最令人不解的是城中的那个“大泥坑”,吃了过往车辆、吞了牛马牲畜,却未曾有人想过办法填埋,每次发生意外时更多人是选择看热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姿态。
作品的前半部分,萧红用童年的视角、平淡的文字展现了这个旧社会时期东北小城的风貌和人情百态。
2.封建社会下的灰暗童年
萧红于1911年6月1日出生,正值农历端午节,五月初五又称“五毒日”,相传是不吉利的日子。据《风俗通义》记载:“俗说五月五日生子,男害父,女害母。”这在当时的封建社会中将会被无限放大,另外“重男轻女”思想盛行,以至于小萧红的童年被固定了格式:奶奶不疼、母亲不爱、父亲不管。
都说“隔辈亲”,但在萧红的童年却没能得到她应得到的关爱,仿佛那晚霞过后的天空,灰暗无比。淘气时用手指去桶窗户纸时,奶奶却手拿钢针在窗户外面伺机刺扎。
在那段难熬的岁月里,爷爷给予了萧红全部的爱,陪伴她走过整个童年时光。“我走不动的时候,祖父就抱着我;我走动了,祖父就拉着我。一天到晚,门里门外,村步不离,而祖父多半是在后花园,于是我也在后花园。”爷爷对于萧红来说是全部的依靠,更是她对这个家庭仅有的牵挂。整部作品里大范围记录了与爷爷相处的难忘时光,可是童年仅有的幸福仍是短暂的,在对爷爷去世时描写的寥寥数字,却包含了萧红所有的悲伤,以至于在《祖父死了的时候》中,萧红这样说道:
“我若死掉祖父,就死掉我一生最重要的一个人,好像他死了就把人间一切“爱”和“温暖”带得空空虚虚。我的心被丝线扎住或铁丝绞住了。
“我懂得的尽是些偏僻的人生,我想世间死了祖父,就没有再同情我的人了,世间死了祖父,剩下的尽是些凶残的人了。”
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再多的文字也无法表达萧红内心的伤痛,只因那童年灰暗中的一丝光熄灭了。
3.愚昧世界里的悲惨女人
整部作品随着小团圆媳妇儿之死走向高潮,性格开朗就是不检点遭受婆婆殴打,个子过高就要改年龄,跳大神、看香头、找道士,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扒光小团圆媳妇儿衣服强迫其跳进缸里洗开水澡,最后这个被封建社会、无知人们、愚昧思想折磨的遍体鳞伤、身心俱备的花季少女一命呜呼。
小团圆媳妇儿是封建社会下女性群体的缩影,那个年代盛行童养媳、包办婚姻,女性如待宰羔羊一般无法反抗,打骂仿佛是那个时代女性的“专属福利”,在封建社会的铁蹄下忍气吞声,被退婚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会冷眼相待,“这都是你的命,你好好地耐着吧!”是对遭难儿女最好的“安抚”,最后跳井的跳井,上吊的上吊。
萧红用叙事的方式,记录了那个封建社会下女性的悲哀,用平淡的文字将整个封建社会下的悲惨、苦难集小团圆媳妇儿于一身,不仅是对那个人比物贵、命比钱轻的封建社会的接露,更是对当时人们愚昧无知思想的痛批。
4.现实反抗中的自我追求
在那个无知、愚昧思想下,敢于反抗、提倡自我追求无疑会被看成异类。作为整部作品中仅有的正向人物代表有二伯、冯歪嘴子,是那个敢于在封建泥潭中站起来与现实反抗的缩影。
有二伯是一个拧巴的人物,喜欢偷东西却喜欢别人对自己阿谀奉承,身处卑微却喜欢别人对自己毕恭毕敬,他所追求的尽是些与自己身份不符的东西,但有二伯并没有因冰冷的现实而放弃。
冯歪嘴子是整部作品里与现实反抗成功的化身,虽然出身贫困、形象不佳,但这并不影响他对自由爱情的追求,面对人们的风言风语从来都是一笑而过,最后与王大姐私定终身,组建家庭,生儿育女。
有二伯、冯歪嘴子是那个时代勇敢的代表,与当时的封建社会、愚昧思想形成鲜明的对比,同时也能在他们身上看到萧红的身影以及她对生活、对爱情的向往。
萧红于1933年的任性出走,到1942年在香港病逝,8年时间,足迹遍布哈尔滨、北平、青岛、上海等十多个地方,每个地方呆的地方都不超过两年。期间她经历了汪恩甲、萧军、端木蕻良的三次背叛,经历了两次丧子,还承受了家暴的摧残。苦尽甘来,但不幸的是萧红尝尽了世间疾苦,在生命最后一刻也没能迎来他憧憬的甘甜,回首这短暂的一生,或许萧红已经找到了答案:“我一生最大的痛苦和不幸,都是因为我是一个女人。”在那个年代,封建社会及愚昧思想之下,可以说是女性生不逢时,晚期的萧红身体每况愈下,在回首自己短暂且悲凉一生之际,或许令她难以忘怀、满心惆怅的只有那千里之外久违的故乡和求而不得的真挚爱情,因为萧红倾其所有,用“我命由我不由天”之念与之抗衡了一辈子。
在即将到达人生终点之际,萧红将自己所经历且铭记二十余载的人间冷暖用灰暗的文字写进了《呼兰河传》,是多么凄凉而难忘、不舍且无奈,正如萧红所说“只因他们充满我幼年的记忆,忘却不了,难以忘记,就记在这里了”。这里不仅有她悲凉孤寂、难以忘怀的故乡,还有她漂泊半生的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