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才(笔记郁达夫)
一九四一年秋天,郁达夫在新加坡结识了一位英国情报部门的华籍职员李筱英。李筱英原籍福州,上海暨南大学外语系毕业。她对郁达夫很是关心,郁达夫对她也是一往情深,两人关系日益密切。
不久,李筱英就迁入中峇鲁的郁达夫寓居的书房"借住"。二人虽未正式宣布结婚,实际上已经赋有同居之爱。
太平洋战争爆发时,李筱英担任联军的广播员,后来随着英国情报部门撤退去爪哇。郁达夫于是和她从此分手。
后来郁达夫曾经在《离乱杂诗》中写到过这段短暂的爱情,抒发了对她的感情和思念。
一九四二年二月四日,新加坡沦陷的前夜,郁达夫与一批宣传抗日救亡的文化人被迫撤离新加坡,计划经苏门答腊去爪哇,然后从印度洋乘船回国。结果由于战局变化太快,他们没来得及,被困在了苏门答腊西部的一个小镇巴爷公务上。
为了隐蔽身份,郁达夫化名赵廉,还蓄起了长长的胡子。人们戏称他叫"赵胡子"。
日军进驻苏门答腊后,郁达夫被迫给他们当了翻译。
他利用各种的机会,掩护和支持华侨及印尼人民的抗日活动,救助过许多正派人士。/
但是,他终究不愿意为日本人做事,无时无刻不在设法脱身。后来买通了一名日本军医,给他开了一张身患肺病的假证明。又正值日本宪兵队人事变动之际,他终于获得批准辞职,结束了八个月的魔窟生活。
从新加坡逃岀来的文化难友越来越多,为了便于长久打算和维持生计,大家集资开办了一家酒厂,由郁达夫担任老板,张楚琨任经理,胡愈之帮记帐。
厂名为"赵豫记"。
郁达夫装扮成一个华侨富商。酒厂之外,后来还陆续经营了肥皂厂、旅馆、农场等。
但是,既然是富商,怎么能没有妻妾呢?这曾经引起过日本宪兵的怀疑。
他们询问郁达夫:"你的夫人呢?"
有几次,郁达夫都只好敷衍着回答:"太太死了,儿女都在国内。"
为了消除日本人的怀疑,便于长期隐蔽,在友人的帮助下,郁达夫只得再次结婚。
新夫人就是何丽有。
江苏省前黄高级中学 周玉才
事前郁达夫考虑过,主要目的是为了更好地隐蔽,娶的女人既不能漂亮,也不能聪明。漂亮的容易引人注意,聪明的会知道他的秘密(真实身份)。因此决定,要选择一个没有文化而能料理家务的女人。根据这个条件,友人就为他介绍了没有受过教育,只能讲印尼语,勤劳能干活的姑娘何丽有。
何丽有,原名陈莲有,祖籍广东省台山县。贫苦人家出身,有兄弟姐妹七人,她居第三。十岁时,她被卖给一家姓陈的人家作养女,取名陈莲有。后来跟随陈家一起出国,定居于印尼苏门答腊的巴东。
郁达夫要娶新媳妇了。
由于新娘生父姓何,又加上长相不怎么样,郁达夫就给她取了个新名字。改"陈莲有"为"何丽有",意思就是"何丽之有?"
因为何丽有没什么文化,又不懂中国语,郁达夫在朋友面前,有时会称她叫"婆陀"(即马来语"傻瓜"的意思)。
他们一九四三年九月十五日结婚。其时郁达夫已经四十八岁,为了不至于显得和女方年龄过于悬殊,他只说自已是四十岁。
结婚证书上是这样写的:"赵廉,原籍福建,年四十岁,男。何丽有,原籍广东,年二十岁,女。右二人于昭和十八年九月十五日在巴东结婚。因在战时,一切从简,此证。证婚人:吴顺通。介绍人:戚汝昌、吴元湖。"
这是郁达夫的第三次结婚,而且是在"伤感"和"被迫"的情况下进行的。因此他实在并没有怎么看重这门亲事。
在洞房花烛之夜,郁达夫若无其事,和往常一样陪朋友们"作方城之战"(即打麻将的游戏)。后经朋友一再提醒催促,他才进入洞房。
红烛的喜焰映照下,一个楚楚佳人,健健硕硕的身子,看上去倒也有几分动人。
郁达夫本是风流自赏,而又从女人堆里打过滚的大才子、多情种,虽然已是"不惑之年",饱经忧患,但毕竟六根未除,面对这样一个双十年华的妙龄女郎,他怎么会不动心呢。
何丽有与郁达夫的结合,犹如春日的晨风吹进了老旧的破房,给郁达夫正衰竭的躯体里注入了青春的活力。
欣喜之余,一股怀旧感新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提笔接连写了四首七律诗。
在诗中,他自比张仙、庾信、苏武、范蠡;把何丽有比为罗敷、西施。鸾凤相结于乱世,洞房三进于中年,居巴东而思西湖,羁异国而念故乡,不为身谋,思定十州,弯弓抜剑,誓洗恩仇。
郁达夫虽是身处虎狼环伺的境地,内心深处却仍旧牢记国恨家仇。他忍辱负羞,渴望着为国为家为己复仇时刻的到来。
郁达夫与何丽有结婚之后,过了一段比较安定的生活。
何丽有善于理家和服侍丈夫,郁达夫的饮食起居得到了较好的照顾。
他仍然是经营酒厂的华侨富商赵廉,天天散散漫漫的,有时在外面打麻将,到吃饭的时候回家,有夫人准备好的热饭佳肴。
他对何丽有也很关心。平日里对她的一切享受,都无所吝惜地尽量满足。赵公馆里雇用的娘姨就有三个之多。凡遇聚餐或者访友,夫妻都相依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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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过去认识的日本宪兵也来他们家里吃喝,他们也都能巧妙地与之应付和周旋。
何丽有怀孕后,郁达夫对她更加关心和爱护。但是对于郁达夫的真实身份,何丽有却从不知晓,甚至连一丝怀疑的感觉都不曾有过。
一九四四年七月,何丽有为郁达夫生下一个男孩。
当时,日本宪兵总部里有一个新调来的翻译,名字叫洪根培,是个汉奸。他了解新加坡文化界人士的情况,他打听到了巴爷公务的酒厂老板赵廉就是大名鼎鼎的文学家郁达夫。
由于赵廉在当地的威望很高,在驻地的日本人当中也有影响。洪根培一时未敢加害。
后来洪根培与新加坡青年林某争夺一侨商女儿,洪托请郁达夫帮忙,遭到拒绝,于是他怀恨在心。
同时,巴爷公务原中华学校的校长被校董事会解聘,也来托郁达夫帮他说情,郁达夫没有答应,此人也心怀不满。
不久,洪根培和那个被解聘校长勾结起来,干起了卑鄙的告密勾当。
洪某向日本宪兵总部告发说"赵廉"其实是"郁达夫",并诬陷他是联军的间谍;那个校长则出面作证。
于是郁达夫受到了日本宪兵的暗中监视。
郁达夫在知道自己真实身份暴露后,首先想到的是让自已身边的难友们赶紧转移。自己则从容不迫,和平常日子一样,继续与日本人周旋。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华侨和当地人民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
郁达夫的夫人何丽有此时正怀着第二个孩子,产期临近。
对郁达夫来说,可谓双喜临门。他更是格外的高兴。
但是由于当地仍然是日军在维持治安,有朋友考虑到郁达夫的真实身份,曾提醒他,劝他暂避一下为好。
郁达夫不当回事,没有听从劝告。
作为一个心性率直的文人,他不能明察日本军国主义者的狡猾和残忍,又加之此时正在高兴着。他说:"日本人要杀我,早就会这么干了。战争期间他们都没有怎么着我,现在胜利了,更不必过虑。"
可是,郁达夫没有想到,他是一位有着广大影响的作家,他曾亲眼目睹过日本法西斯的种种暴行,在未来的审判战犯的国际军事法庭上,他将会是一个强有力的证人。日本宪兵也许是为了减轻和卸脱罪责,他们的罪恶黑手正向他伸来。
八月二十九日晩上九点钟左右,一位不相识的青年来找郁达夫。郁达夫毫不怀疑,穿着睡衣和木屐,就跟着那人出去了。以后再也没有回来。
后经证实,他被日本宪兵秘密绑架,惨遭杀害。
就在郁达夫失踪的第二天,何丽有分娩,生了一个女孩,取名美兰。这个可怜的女孩,从出生时起,就没有看到过自己的爸爸。
四年后,何丽有再婚,嫁给了一个华侨生意人。
1952年,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追认郁达夫为革命烈士。1983年6月20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授予其革命烈士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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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郁达夫作品名录
《沉沦》短篇小说集1921,泰东图书局
《茑萝集》小说、散文合集1923,泰东图书局
《小说论》理论著作1926,光华书局
《戏剧论》理论著作1926,商务印书馆
《文学概说》理论著作1927,商务印书馆
《日记九种》日记集1927,北新书局
《孤独者的愁哀》戏剧集1927,创造社
《达夫代表作》小说、散文合集1928,上海春业书店
《在寒风里》小说、散文合集1929,厦门世界文艺书社
《忏余集》小说、散文合集1933,香港天马出版社
《达夫自选集》小说、散文合集1933,香港天马出版社
《浙东景物纪略》散文集1933,浙江铁路局
《屐痕处处》散文集1934,现代书局
《达夫日记集》日记集1935,北新书局
《达夫短篇小说集》小说集(上下册)1935,北新书局
《达夫游记》散文集1936,上海文学创造社
《达夫散文集》散文集1936,北新书局
《闲书》散文集1936,良友图书公司
《我的忏悔》散文集1936,良友图书公司
《藤十郎的恋》剧本1937,上海文化书局 [18]
译作
《小家之伍》小说集([德国]F·盖斯戴客等人著)1930,北新书局
《几个伟大的作家》文艺论文集([苏联]高尔基等人著)1934,中华书局
《达夫所译短篇集》短篇小说集([德国]F·盖斯戴客等人著)1935,生活书店
著名作品:中篇小说《出奔》《她是一个弱女子》短篇小说《沉沦》《春风沉醉的晚上》《薄奠》《银灰色的死》散文《迟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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