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卑微到尘埃望着怀里熟睡了的孙子小诗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小诗诗今年三岁半，当初儿子与儿媳离婚时，虽协议上写着孙子归儿媳抚养，但多数情况下，小诗诗都是住在奶奶卑微到尘埃这儿，让卑微到尘埃带着。离了婚的儿媳妇总是有着把小孙子放在她这儿带的这样和那样的借口。卑微到尘埃又当奶奶又当娘的照看着小孙子。小孙子上幼儿园了，卑微到尘埃就在小孙子上幼儿园附近的一个小区物业找了份保洁的工作。好在这家幼儿园与她上班的物业只隔一条马路，早上卑微到尘埃把小诗诗送去幼儿园后，自己再过马路来上班，晚上卑微到尘埃下了班又去幼儿园接孙子小诗诗回去。有时，卑微到尘埃要加班，下班下得晚，就事先给幼儿园阿姨打招呼。幼儿园的阿姨都知道诗诗父母离婚了跟着奶奶过的，大家都很同情他们祖孙俩。因此，卑微到尘埃每每很晚了去幼儿园接小孙子时，会见到诗诗不是在跟幼儿园阿姨在一起吃晚饭，就是坐在幼儿园阿姨办公室里，听阿姨给他讲故事。这时候，卑微到尘埃会从手提袋里拿出事先准，备的水果呀什么的给幼儿园阿姨，讲一些感激的话，并摇着诗诗的手，让诗诗说，″谢谢阿姨，拜拜！″
昨天晚上，卑微到尘埃下班后到幼儿园去接小孙子，幼儿园阿姨告诉她，诗诗被她妈妈接走了。诗诗妈妈说，诗诗她外婆想念诗诗了，她要接回娘家去住一晚，明天早上送到幼儿园来。因为彼此都很熟悉，幼儿园阿姨让她接走了。平时，诗诗她妈也是这样到幼儿园接过，卑微到尘埃也就放下心来没有在意。不料，今天上午十一点多，幼儿园阿姨打电话给她，诗诗在不停地一个劲的哭，喊着奶奶，怎么也嚄不好。脸蛋通红的，感到不对劲，一个有经验的老师说，可能是感冒了，将手在小诗诗额头上一放，烧得烫手。一量体温，39度，吓得一边打电话给卑微到尘埃，一边叫人到马路上拦的士。好在这时已是十一点多了，卑微到尘埃上午保洁的活儿已经干完了，公司食堂平素是十一点半钟准时开餐，卑微到尘埃把保洁工具收到自己的休息室里，就一口气喝了几口塑料防爆杯里的冷开水。冬天来了，水太凉，不但喝到口里牙齿凉得发痛，吞到肚子里也极不舒服。人上了年纪就象一架用旧了的机器，尽出毛病了。卑微到尘埃计划着把这次捡的废品买了也要去买一个保温的不锈钢杯子。也就在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响了，幼儿园阿姨告诉她诗诗感冒了，烧得不轻，要赶快送医院治疗。卑微到尘埃关上手机就往幼儿圆跑，走出小区保安亭，隔着马路老远就看见斜对面幼儿园阿姨抱着小诗诗拦了部的士在等她。卑微到尘埃横过马路小路小跑走近去，从幼儿园阿姨手里接过小诗诗，说了声谢谢就钻进的士里对司机说，″去妇幼。"
妇幼就在不远的建设路上，是全市最好一家的公立妇科儿童 医院。小诗诗在奶奶怀里，不但没有止住哭，反而哭得更加厉害。红彤彤的小脸蛋上，沾满了眼泪和鼻涕，嗓子都有些嘶哑了，一双溢着泪水的眼晴，死死地盯着卑微到尘埃。卑微到尘埃一边给诗诗拭着脸上的泪水和鼻涕，一边小声呵着，"别哭，别哭，我的小孙诗诗乖，别哭了，一会儿就到医院了。"
四
医院里人满为患，候诊室里，走廊里，到处都是在等看病的患者。他们都是中年妇女和怀里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今天是十一长假最后一天，医生大部分都放假了，只有少数轮班的医生在值班。卑微到尘埃虽然是挂的急诊，却由于挂号的人多，前面还有等待看病的许多号子。卑微到尘埃抱着孙子，在候诊室里一个偏辟位置的条椅上坐了下来，目不转晴的盯着上方电子显示屏幕上的挂号名单，认真地听着医护工作人员一个一个地喊名字，生怕小孙子思思的名字被遗漏了。卑微到尘埃望着怀里低声呻吟着的小孙子心急如焚，她数了数前面还有三个名号，又习惯性想是不是带的钱足够了。卑微到尘埃退休前是一名教师，为了帮儿子还债，获得别人的信任，工资卡都交给了债主，她自己的生活开支，都是靠保洁的工资。她保洁工资是1700元/月，一个人用倒是绰绰有余了，可是带着孙子，就增加了许多费用。孙子幼儿园学费是1200元一月，平常的学费是由儿媳妇缴的，可是也有个别月份要让她来缴，这样钱就显得相当紧张。虽然，每天起早贪黑的捡点废品补贴生活费用，却还是入不敷出。她腾出一只手来一掏口袋，只有300多元了，现在看病又贵，既使是感冒，没有近千儿八百元钱也解决不了问题。怎么办呢，儿子在服刑，儿媳妇根本指望不上，情急之下，她突然想到了在珠海打工的老公。老公退休前曾是一名工程师，为了帮儿子公司还债，老公同她一样也把工资交给了债主保存。只身外出几年了，一直在珠海打工，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今年还是年初自己生日时回了一次家的，平时没事也很少联系她。她赶紧发了条消息过去，还好，老公很快就回信息了，听说孙子病了现在医院看病差钱，马上微信就转了1000块钱过来。
卑微到尘埃刚收到老公1000元的微信转账，电子屏幕上的看病号子就轮到小孙子诗诗的名字了。诗诗的名字在屏幕上由绿色变为金色一闪一闪的极为显目，女医务人员细嫩柔和的嗓音喊了三遍。
卑微到尘埃赶紧抱着孙子去看病科室，看病的医师是一位年轻的女大夫，口罩遮住了大半个面孔，带着副近视眼镜，一双清澈的眼晴在镜片后面忽闪忽闪。卑微到尘埃进去时，她正在嘱咐坐在她面前的一位怀里抱着娃的年轻妇女，要她怎么用药，一天吃几次一次吃多少什么的，年轻妇女不住点头。待年轻妇女刚一起身，女大夫就示意她在刚刚那位离去的年轻妇女坐过的椅子上坐下。
″孩子怎么了？”女大夫不等卑微到尘埃回答，就拿起温度计塞进小孙子思思的腋窝里， 然后又拿起听诊器往小孙子思思的衣服里边塞进去，把探头分别在胸门口，肚子上各处不停地探着。末了，抽出探头，取下听诊器小心的放进办公桌上的不锈钢盒里，从小孙子思思胳腋里取下体温计，放在近视镜片看了看说，″孩子烧到40度，你们才到医院里，再拖就有生命危险了。″并不无责备的说:"你们这些当奶奶作大人的以后带孩子一定要负责任。″一边说完，一边俯下头去给小思思开处方。
一霎时，卑微到尘埃脸上窘迫的红红的麻辣火烧发烫，心里油然深起深深的愧疚。是啊，孙子已经病了一上午了，到这个时候才带你来看医师，奶奶没尽到奶奶的责任了，小思思，你原谅奶奶，奶奶每天要上班要挣钱钱才有饭饭吃，小思思，我的宝贝，快点好起来！
卑微倒到尘埃抱着思思拿了处方到售药窗口付了款，就有一个漂亮的年轻女护士把药品用一个塑料篮子盛着，把她们引到治疗大厅打吊针。卑微到尘埃抬眼望着头顶支架上玻璃瓶内的药液，通过一根细细的针管插入小孙子思思光滑稚嫩的额头上的一根细血管，顺利地一滴一 滴地流进小孙子的身体里。也许是药物发挥了作用；也许是已经哭累了，小孙子思思现在在她怀抱里睡着了，还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卑微到尘埃这时候心里一下子轻松多了，她又想起此次看病总共花了600多元钱，都是用微信付的款。情急之下想起了老公，老公这些年太辛苦了，出外打公赚的钱都替儿子还了债。儿子开公司光欠银行贷款就几百万，那是个天文数字，老公还不上了。但找亲戚朋友借的钱，不能不还。儿子当初开公司红火时，效益好，需要资金周转，亲戚朋友都将自己的资金投入到儿子的公司。一是利息高，有百分之零点八的利息，比银行存钱划算；二是靠得住，儿子办的是实体企业。唉，真是如过眼烟雲，谁也不会想到儿子的公司一声喊就垮了。儿子公司刚倒闭那阵，要债的人天天堵上门。公司的汽车，财物，账面上的流动资金全部被银行封存作贷款抵押了，而欠私人的钱大家只好找到家里来要。老公是爱礼面的读书人，那天清晨当着来要债的人一个个立下字据，告诉他们，″儿子公司欠你们的钱，现在一时无法还上，对不住了！但是，请大家放心，就是做牛做马，我也会给大家还清。″
老公独自去了南方。
所幸，老公在珠海谋职时与昔日的大学同学不期而遇。在学校时这同学和老公就关系挺好，两个都是年级里成绩突出的尖子，只是大学后分配工作各奔东西，再也没有联系。老公同学现在珠海的一家实体企业当厂长，正是需要用人际，那天亲自到人材市场物色人才，无意中邂逅了人材事场找工作的老公，俩人乍然相见，当认出对方时，均是喜出望外。彼此说明了来意，老公同学说，″正好，我那儿急需用人，老同学你就屈尊去帮我一程吧。″
老公在同学𠂆里一忙就是三年。三年来，老公极少回家。每次春节都是给家里打电话说，春节就不回家过年了，车上往返的人又多，票也很紧，再说同学公司这一摊子事要人打理。告诉她，她生日时回来给她过生日。卑微到尘埃生日是正月二十，她每年生日老公都为她买好了礼物提前二天回来。而且每次都是把东西往桌上一放，兴高彩烈的说，你老公我这次是坐专列回来给你庆祝生日的。原来去广洲的打工民都是正月初南下，而此时北上的人却是廖瘳无几。往往，一节车厢都难得有几个旅客。故而，老公每每都揶揄自己是坐专列回来的，然后就给她来个大大的拥抱。老公虽然学的是机械工程学，在爱情上和卑微到尘埃这个师范生不但没有丝毫隔核，反而显得妙趣横生，罗漫蒂克的富有诗意。结婚几十年来两人相濡以沬，相敬如宾。记得第一次去珠海打工分别的前夜，老公搂着她情意绵绵，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早上临动身出门了，还要抱着她一遍遍亲吻，那种依依惜别的样子，让卑微到尘埃又激动又好笑，她羞赧地一把推开她，″好了，让外人看了不好。″
为了节约，老公那次去珠海打工是乘普客列车去的，在车上要坐15一6个小时。老公自嘲的说，时间就是金钱，我这一趟也用时间赚了二百多元。无论遇到什么，老公总有一套逆来顺受自我解脱的能力。那天早上，卑微到尘埃把他送上车，列车徐徐的走了好远了，他还从座位上的窗户里伸出头来，朝她不停地挥手……
卑微到尘埃不会忘记，老公刚开始出外打工那一年，虽然工作很忙，却总会抽出时间来陪她，找她聊天。虽然相隔万里，她也不会寂寞。记得第一个春节他老早就准备好了，要回来过年的。车票也购好了，可临动身老公同学却留住了他。老公同学对他说，老同学，过年员工都回去了，厂里还一些日常事务要处理，你就留下来给我帮忙，春节工资双倍给你，待春节过后，大家都返回了，你再回去好不？老公只好留了下来。
电话里，老公告诉他，老婆，春节我不能回来过年了，老同学要我正月二十边回来。这样也正好，那时正好赶上你生日呢，就回来给你做生日吧！老婆，我一年没有回家了，好久都没有和你亲热过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回去的那几天，一定要把这一年来失去的爱补回来。卑微到尘埃自是窃笑不已，心想，这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然而，不知是老公这一年外出真的养精蓄锐，养足了精神，还是真如别人所说，久别胜新婚？老公回来的那半个月里，天天把她搂在怀里爱不释手的百亲不厌。晚上，一俟卑微到尘埃把孙子哄得入睡，老公就急不可耐的爬到她身上来。她至今还记忆犹新的是，她生日过后的第二天，她在上班，老公突然打电话来，说自己不舒服病了，要她提前回来，卑微到尘埃信以为真，吓得跟主任请了假，怱怱赶了回来，可刚走进房间，就被老公从背后抱住了。还没等卑微到尘埃反应过来，老公二话没说就把她抱到床上一边亲她一边脱她的衣服。卑微到尘埃用拳头雨点般的擂着老公的胸堂，撤娇的骂着，“你这个骗子，臭流氓，人家还在上班呢！你却把人家骗了回来。你不是昨天都要了的吗？怎么就又等不了了？”老公笑着说，“人生，食色性也。吃饭还要一日三餐呢！这不是同一个理？”说完，就把自己的嘴唇堵住了她的嘴。卑微到尘埃“啊，啊”地发不出声来，很快，她被老公的激情感染了，她已无力反抗了，浑身酥酥的躁热起来，嘴唇迎合着他的，久久地深吻着，闭着眼晴，让他的双手在身上象蛇样的四处游走……当老公释放完最后那一瞬间的亢奋过后，他不是急于翻下身来，而是紧紧的抱着她，把脸蛋埋在她的双乳中间，喃喃地说:“要是老是这样就好……
老公回来的那些天，卑微到尘埃沉睡了的性意识仿佛又被唤醒了；貌似又回到了青年时期那个心旌激荡的年代，嘴里又不由自主地哼起了早已不唱了的歌，上班时老是走神，想到老公就心头突突地跳，每天只盼着早些下班了回来与老公相骤。一次在洗手间抹玻璃时，无意间看到鏡中的一张脸，卑微到尘埃竟不敢相信那就是自己了。只见镜子里头那张脸比以往都要饱满，红润，眼角边的皱纹比以往舒展了许多，象小区四月的花坛里大雨过后一株株吸足了水份和养份，开得正旺的茶子花，红红的娇艳欲滴，向世人展示着最美的柔情与绚丽……
